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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线无战事. 01

冒着轻烟的,黄中带着焦黑的土地上,一颗圆滚滚的绿色钢盔正缓缓露出来。随着钢盔的升起,钢盔下的脸逐渐显现出来,那是一张稚嫩而清俊的脸,尽管脸上带着泥土和脏污。那双清澈湛蓝的眼睛向外界表明,这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伙子。

他凝视着眼前,两只瞳孔向中间看去,逐渐形成了有些斗鸡眼的样子。他面前的,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兔子正蹲坐着,嘴里不知疲倦地咀嚼着东西,模样憨态可掬。

年轻人看着兔子,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他脱下头上的钢盔,打算把兔子捉住。他小心翼翼,将钢盔朝兔子上方缓慢移动。一切准备就绪,年轻人手部一使劲......

“砰!砰!”

年轻人只听见了两声枪响中的第一声,自己的左眼就被子弹击中。子弹从他的左眼,一直贯穿,在脑袋中击碎了颅骨,从后脑冲出。年轻人顺势仰头倒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不断从他的后脑勺流出,缓缓地在地面上铺张蔓延。他的左半边脸大部分被毁,左眼只剩下一个殷红模糊的血窟窿。而右眼彻底失去了神采,直勾勾的“望”着湛蓝的天空,瞳孔不断放大。

“芬里尔?!芬里尔?!”绝望的声音在年轻人的尸体旁响起,但年轻人,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地面上,那颗钢盔静静地扣在地面上,而那只雪白的兔子,也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战争,如同阴云一般,笼罩在全世界各个大陆上。

这场世界级的浩劫,被欧洛巴大陆上的各个国家开启。

而战火,也在欧洛巴大陆上熊熊燃烧着。

这块土地上旷日持久的各种战役,损失的兵力动辄以百万人计,“欧洛巴绞肉机”不知疲倦地运转着。战争中的两个大国,其中法朗西方面阵亡了约15.6万人,德曼尼方面则阵亡了约14.3万人。这场战役中,双方都进行了大量的火炮攻击,试图通过炮火优势来摧毁对方的防御工事。新式武器坦克和马克沁机枪首次亮相,成为了战场上的重要角色。综合了人类飞机、毒气、坦克、远程大炮等最新式的武器,军工的极致以及最先进的战术理念相继投入战争。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成为了整个世界大战中最具破坏性和时间最长的阵地消耗战。

战壕里的日子,从头顶飞过的炮弹、散布在每个角落的硝烟气息、雨后那潮湿夹杂着汗臭令人作呕的满身湿粘、空气中弥漫着的人类遗骸及其腐臭味......但,这与那些已经失去生命的战友来说,已经是士兵们的天堂了。

战壕的挖掘,在双方之间形成的“无人区”,是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屠宰场”。任何进入的人都会被对方那些数不清的子弹、响声震天的炮火、不明来路的手榴弹和铁丝网无情蹂躏、摧残,撕成碎片。无数年轻的士兵,连等级也只是普通。在军官们命令下,士兵们随时冲出战壕,穿过铁丝网、路障、地雷,冒着敌人的子弹、炮火,冲进敌军阵地,也许下一秒就要献出自己的生命。

一只全身亮黄色的蝴蝶,正在空中没有固定轨迹地飞舞着。它沉沉浮浮,盘旋游弋,最终停留在了一支毛瑟Gew98步枪的枪口上。这只步枪正斜靠在一名年轻士兵的身旁。蝴蝶的到来,代表了此处目前暂时的宁静,士兵们有的在装填弹药,有的在喝着部队配发的军粮,有的在双眼放空地抽着卷烟......而这名年轻士兵头戴钢盔,金黄的头发从钢盔里伸出,显然,他已经很久没剪头发了,脸上油脂与脏土混合在一起,掩盖了他那原本白色的肤质。他盘着双腿席地而坐,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本子。他打开本子,这是一本记事本,厚实磨损的封皮被翻开,第一页写着一个名字——Frank Adenauer(弗兰克.阿登纳尔)。

记事本里,一页页地写满了字符,时不时,有些页头上写着年月日。显然,这是一本日记。士兵翻到了空白的一页,右手取出钢笔,他利落地用牙齿咬开钢笔帽。为了抓住这宝贵的时刻,他连钢笔帽都没想要扣回钢笔,将它咬在嘴巴上,两只湛蓝的瞳孔,就随着笔尖和右手在纸上运动起来:

“1916年,8月25日,阴天。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地狱般的战斗。七点半,当我越过战壕时,我们的指挥官遭遇到了来自法朗西那意想不到的猛烈炮火的攻击。长官墨里斯先生的阵地,一颗炮弹落了下去,结束了他的生命。

我和其他所有男孩一起往前冲去。但本应被拆除的铁丝网,只有部分地方被切断......。在那条前线上,应该没有法朗西人。因为根据我们的判断,我们应该已经消灭了他们。

然而事实却相反,不知躲藏在哪里的法朗西人,他们的枪口全部对准铁丝网上的这些破口开火。最终把我们冲过去的人全部放倒了。最终只剩下我们两三个人了,我们也根本看不到其他人。我能看到有人躺在地上死亡,有人尖叫,有人躺在有刺铁丝网上,肠子垂了下来,惨叫着。前天还跟我说说笑笑,一起玩扑克牌的贝克曼,那一刻,他就倒在我旁边,脸上已经被子弹打得血肉模糊,连眼珠子都看不见了,只剩下张开的嘴巴,两排洁白的牙齿,和不断往外涌出的鲜血。

我想,我能做什么?这里只是一个充满火、烟和臭味的小岛。

还好,后面的援军及时到来,将我们仅剩的一些人救了回来。Oh,感谢上帝,看来你还不太乐意见到我。我又捡回了一条性命,我又可以在日记上多写几页。

最后,按照惯例,我都会说:

我爱你们,爸爸、妈妈、卢卡斯。

还有,我的天使,我的女朋友——索菲娅。”

弗兰克写完寥寥两页的日记,长舒了一口气,他合上记事本,将其放回背包里。他的手,刚想从包里抽出,忽然间,一个冰凉的物件触碰到了皮肤。寒凉感让弗兰克犹豫了一下,他眉眼下沉,看着从包里拿出的物件。那是一个银光锃亮的钢皮口风琴,琴身还纹刻着经典的德曼尼老鹰的线条图形。这口风琴表面光滑如镜,洁净无比,与它的主人弗兰克一身狼狈脏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弗兰克的一双脏手,将口风琴用衣角包起来,不断地擦拭着。

“嘿!下级列兵弗兰克,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吹口风琴啊。”一个跟弗兰克一样年轻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弗兰克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望去,脸上挂起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抹笑容,“啊,嗨,菲恩。你好吗?”

说着,叼着烟的菲恩来到弗兰克身边坐下,他将毛瑟步枪抱在了怀里,斜靠在左肩。此时的菲恩,与弗兰克一样,虽然眼神中依旧是那份年轻人的血气,但连绵战火已然将许多沧桑与憔悴过早过多地挂在了他的脸上。一脸拉渣络腮胡的菲恩,从口袋里取出一包几乎揉成捆的香烟,递给弗兰克,“来一支烟吗,小伙子?”

“欧,不了,谢谢。我想我还没学会怎么吸烟。”弗兰克笑笑拒绝到。

“嘿,在这种子弹满脑袋飞,大炮随时会轰掉我们的日子里,你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弗兰克?你不会疯掉吗?”菲恩打趣地问道。

弗兰克笑笑,不由自主地从胸口的衣领中抽出一条项链,他将项链的吊坠打开。分成两半的吊坠内部内嵌着两张照片,左边是他,右边是一位美丽的女士。

“欧,我明白了,她很漂亮。她叫什么名字?”菲恩看着弗兰克的吊坠问。

“索菲娅。”弗兰克看着女朋友的照片答。

菲恩转头从腰间取出水壶,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弗兰克,“来一口吗?”

“哦,谢谢,我有水。”弗兰克再次推谢。

菲恩将水壶口靠接弗兰克的鼻子,“嘿,你好好闻闻。”

弗兰克高挺的鼻子对准水壶口闻了闻,一股刺激醇厚又带有清香的气息直冲脑门,“这,这是.....”

“朗姆,甘蔗酿造的美酒。我身上的宝贝除了烟,就是它了。来一口吗,这能让你身体暖和一些,心情也会放松下来的。”菲恩望着弗兰克说。

弗兰克看着菲恩,略带犹豫地接过水壶,嘴对准壶口喝进了他人生第一口酒精。

弗兰克口腔翻腾,喉道热辣,被朗姆酒呛得直咳嗽。菲恩在一旁则笑开了花,“哈哈哈,小男孩,看来你还是第一次,还不习惯。我看我还是自己喝吧,呵呵。”说完,菲恩伸手就要收回水壶。弗兰克按住了菲恩的手,没有多说话,再次抬起水壶,细喝了起来。这一次,弗兰克没有着急,他慢条斯理,仔细品尝着酒精在口腔里的味道,体会着朗姆酒带给身体和大脑的奇妙反应。

弗兰克从包里取出一板德式传统黑巧克力,掰成了两半,将一半分给了菲恩。

菲恩微笑地看着弗兰克,他收回自己的手,接过弗兰克的巧克力,背靠壕沟倚坐着,一边抽烟,一边咀嚼着巧克力,头后靠在土墙上斜望着天空......

晨曦,太阳依旧从东边如约而至,天边的朝霞被染得鲜红似火。

德曼尼的战壕里,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壕沟里休息,每个人怀里都紧紧抱着属于自己的步枪。

士兵们一天的睡眠只有四五个钟头,其他的时候不是在战斗,就是在清理战场,或是在没有敌情的情况下,一边闲聊,一边吃着军粮。他们时常想象着自己明天是否还能活下来,如果不,他们的亲人又该有多悲伤。没事的时候,这些战士经常会聚集在一块,谈论一些关于女性的话题,或是开玩笑,或是抽烟。有的身上带着扑克牌的,还会趁机几个人来上几局。他们甚至还举办了一场捉耗子大赛,这让人作呕,不过这也证明了他们的人生真的很无聊。

“嘿!嘿!弗兰克?”一个声音在弗兰克耳边响起,他睁开朦胧稀松的睡眼一看,原来是菲恩。菲恩继续问道:“弗兰克,我尿急,去那边的树林里尿尿吗?”

弗兰克起身看了看身后,回过头对菲恩说:“那儿,可有点远,长官可不让我们离自己的阵地太远呀。”

“放心吧,大家都睡着了。况且,墨里斯长官刚刚阵亡,副长官刚刚代理接管军队,长官们事情繁忙,才没那个闲心管这点小事呢。你看,大家都睡了,安静得很。怎么样?一起去那尿个尿,顺便我也想抽个烟。”菲恩怂恿着弗兰克。

弗兰克看了看周围,意识彻底清醒后,自己也感觉尿意阵发,“嗯,好,那咱们快去快回。”

“嘿嘿嘿!小伙子们.....”此时,第三个声音在弗兰克和菲恩身边响起,他们一看,原来是他们的战友,胖小伙汉斯,汉斯继续说,“我可听到你们的‘密谋’了,这可是违反军规啊。”

菲恩面对着汉斯,竖起右手食指贴到嘴唇边,低声说道:“嘘......小点声儿!德曼尼胖子!这壕沟里我尿不出来,就五分钟我们就回来,你别事多!”

汉斯脸上转为坏笑,“菲恩,那你们可得带我一起去。还有,我可闻到了你身上朗姆酒的味道......”

菲恩听了,松了口气,用眼角斜视着汉斯,“嗨!早说嘛!”菲恩拍了拍腰间的水壶,“后勤补给没来,现在朗姆可是稀罕物,我可还有半壶呢!”他得意地说着。

“走......”汉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子。

三人小心翼翼地爬出战壕,一边探头探脑地环顾四周,一边朝着小树林走去。

来到小树林里,三人对着一颗大树解开了腰带裤头,三条“水迹”在树根部滴沥出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清晨却显得如此清晰响亮。

“嘿!咱仨都不赖呀!”菲恩看着面前三条喷涌的“水迹”打趣道。弗兰克和汉斯被菲恩给逗乐了,脸上挂起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菲恩走出树林,他望着眼前,朝阳的晨辉逐渐洒在前方的阵地上,看起来居然有着别样的美感。

菲恩拿出那皱巴巴的软香烟盒,从中取出一支香烟。一星橙色的火焰,伴随着刺鼻的二氧化硫的气味,将香烟点燃。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欣赏着这片刻的宁静。

“嘿,菲恩,来一根儿!”汉斯随后也从树林里走出,他将喝了几口的水壶还给菲恩,对他说道。菲恩取出了一支香烟,给汉斯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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