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人寿元长些,一般五六十岁的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王、史二人现在都未满三十,万摇脂也是完全等得起的。
门人之事,墨奈暂时不好多嘴,只吩咐燕柒稍微照看母女二人,自己找地方打坐修炼。
一晚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歪倒在地,胡子上沾满了露水,燕柒就在近处看他,不免老脸一红。
我这修行修睡着了的臭毛病,是该改改了。
起床后墨奈把灵地由西向东,先探查了一遍,这鬼手岛灵山虽然不高,但西山坪的冈峦起伏,延伸了很远才到山麓。
赤石峰也比想象中大些,以为是断崖的地方,还有一大片陡兀的山体,突出了几十丈,不过也都是赤色硬石。
眼下他回了营地,正在心中盘算诡计,就看陈猫猫拎着几条白鱼、扛着一大捆柴火跑了过来,还大喊:“鱼!鱼!”
这孩子是有点傻,谁都能使唤,他身后跟着万摇脂,空着手,眼神明亮,柳叶弯眉,一看就是美人坯子,和其生母完全不同。
墨奈一声令下,让陈猫猫去喊众人回来,这小孩最好使唤,做什么都不生气,不像何昆,整天苦着张脸。
火上架着烤鱼,油脂滋滋作响,众人围坐,藏着口水。
这就是鬼手湖特产,一阶灵鱼【坷沫鲫】,浑身细长,雪白嫩滑,眼珠子占了半张鱼脸。
因为烤着吃,只感觉外焦里嫩,别的也没甚么,这等灵物,荷花母女不能多吃,又架了铁锅贴饼子就和一餐。
裹了腹,众人围坐一团,听掌门议事。
“张长老估计还要半月才回,客卿估计更迟些。在这之前,有诸多事先做起来,我们先议护山大阵的事,一日不解决这个,侵扰停不了。”
然后,墨奈听到他最不想听到、但门人一定会提的建议。
【洞真四路云水大阵】、【八木震岳灵枢大阵】……
众人喋喋不休,大概还觉得已经很客气很收敛了,推荐的都只是一阶上品的法阵。
东西是好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贵。这些大名鼎鼎的阵器,二百二十枚二阶灵石的身家可买不起。
“听下我的打算,先搞个一阶中品的护山法阵,醒目、范围够大,这样过路散修见了,就能知道有宗门在此,至于防御力度,我看不必过分追求,真是筑基修士来打,凭我们是守不住的。”
上品和中品,听上去只是一级台阶的差距,其实差距极大,一阶上品的法阵有时比二阶下品还抢手,所以当墨奈说到“一阶中品”时,众人表情就不太对了,宗门没多少灵石可用,大家士气骤降。
不过呢,既无人驳议,他就当又显了一回掌门之威。
再议的,就是护山法阵建在哪的问题,即山门选址,在这件事上,大家来劲了,什么穷什么苦,都放在一边,吵一架再说。
西山坪地势平坦,又有巨树遮阴,是散修来往的主落脚点,虽说这里多年狼藉,又是乱砍乱伐,又是深坑冷石,有些僻静所在还留有【火球术】未焚烧彻底的人骨碎渣,但休整起来也还方便,王凡、史禾二人在各自村里有凡俗成亲的人选,当然选择这里。
赤石峰就是一座孤零零的石头上,要如修士一般在上头开山凿石,要耗费很大功夫,宋旗、燕柒和王砾三人比较在意修行,就想在掏空石头做个大洞府。
几个男修各怀鬼胎,偏争不出个结果,忽又抢起四大村的居住地。
这更切实际,门人虽常去山上修行,可家和亲人还在各村里,往来不断。
而且这些幼时就被验出灵根的村中“仙师”,村里百姓疼爱有加,如果自家村子没得着最好的肥地,怕是几十年都被戳脊梁骨。
尤其宋旗,修为高,处事中正,平时门人以他为尊,如今关乎家族,竟是连何昆都寸步不让。
“凭什么那块地就是宋家村的?我史家村就不能用了?”何昆不敢直视宋旗,话是硬邦邦的。
“哦,我们修为不够,所以王家村就拿最孬的是吧。那日后王家出了大人物,是不是你们马上搬家?”
陈猫猫不会讲理,看中的肥地却错不了,躺在地上直接耍赖,荷花母女远远捂着嘴笑。
这时候,墨奈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让大家讨论四村选址,是夜里绞尽脑汁想出的妙计,特意提出,果然有收获。
登岛后,众门人在凡人领地停留时间最长,到处甄别水田的良莠,为各自村子暗暗选址。
沃壤瘠土、秀水枯井,是亲族未来幸福与否的关键,是必争之地,这应了修真铁律之三:传承。
俗世间的享乐始终是低阶修士的退路,早一点结婚,多生点孩子,保不齐就撞大运搞到一个单灵根单本命的天才,且看人事不知的陈猫猫都在争抢,肯定是村里老头子打小的灌输。
而几个男修之所以争论四村凡人选址之所在,是暗暗争夺营造建设的领头人,也就是宗门庶务一职。
“好了!”
墨奈先是好心劝架的模样,笑看门人吵出狗脑子,等到众人有动手的大素颜,恨铁不成钢的一掌,打得大树落叶纷飞,众人皆静,只有陈猫猫喃喃自语一句,“不关陈猫猫的事哦。”
“千辛万苦到了这里,是为了一点私心么?说句难听的,是屎,也要一口口的吃。你们的想法诉求,我清楚了,宗门建在哪儿的事,诸位族人住在哪里,总是要等客勤到了再说的,我本说收集一下大家意见,你们就要打出狗脑子啦?”
“明日我先与燕柒去附近坊市购置法阵。你们说不懂营造,也没有【五丁符】,我等是修士,好看的楼阁可能建不了,就算是一层层木头夯起来,造个房子很难吗?今日宋旗领衔众人,扫清朽木石障,伐些木头,等我回来一起搭房子。”
“我有??,请诸位静听,修真界天赋异禀者凤毛麟角,如若乱本命者生就大道无望,我等存在,又是为何?燕柒留下,你们散去吧。”
“遵掌门令。”声音还算齐整,没有白费一夜的思量,满意。
其实又有什么话要对燕柒说呢,不过是学师父那套遣人的办法罢了。
“小奈先下去,我有话和你师弟讲。”
与燕柒走到后山,墨奈说道:“既有小旗、紫袍,舒海也有暗示,咱们合计该怎么演,有危险也好用上。”
两人来到山腰背阴处,演练墨奈在大船上就想过的情景:先是墨奈路遇散修截道,一番言语冲撞后,祭出【执中令旗】。
墨奈想象遭遇黄钵盂散修的情景,或胆怯、惊恐,或勇猛、猥琐,又是上蹿下跳,又是威逼利诱。
说是合计,其实和独角戏差不多,后来有人戏谑墨掌门天生戏瘾,如是凡人,必是戏子,被当事人当做称赞。
再是令旗使用之后,燕柒所扮的院使前来质问,这部分比较容易,燕柒有本命看顾,冷面寡言,确实有办案风范。
尤其燕柒穿上舒海所赠紫色道袍现身,墨奈都有些看呆了:“像!真像院使。到时候我估计你站那儿,话都不用说。这一身儿……还挺漂亮的。”
“大胆。”
“是是是……诶,你……”
二人一番言语算计,对好了词、算好所需法器物品,又演示到了熟稔,等几种结局都想好后,陈猫猫也来喊吃饭了。
荷花母女的草屋旁边又围起三座,彼此之间隔了丈许,隐约是个斗法防御的【小三才阵】。
墨奈抬头看看草屋上方枝叶茂密的巨树,宛如天然遮蔽,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照在被细心捆扎的茅草屋顶。
史禾、王凡不知上哪儿打了三只兔子,正由火塘上由荷花在翻烤。
坐了大船以来,新鲜菜肉断了许久,灵鱼又不解口腹,眼见油汪汪的烤兔,陈猫猫就守在火边不停的吞口水,怕是不等肉熟,他就饱了。
“掌门吃东西啦!”
“猫猫烤的不错,”墨奈笑说,“多撒调料哈。我还要和风长老议事,就不吃了。”
几声掌门,几声邀请,听得心里舒服,他有种“好起来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