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那句话,师父不提,那掌门就是给你的。”张吾澜咬住说法不松口。
“行吧,那我说说我准备的下下策。”他也不打算啰嗦。
“那十枚三阶质押灵石,你先别还给百里家,宗门太穷,我这边到处都要用灵石,就算我个人借的,我这里已经写好了《十年生死债》,一旦我死了,你还。”
师父与阖水盟百里家那点人脉关系,只这一回,肯定用个精光算了。
既然张吾澜也去百里家,再次举债更是板上钉钉,张吾澜只要敢说一个不字,墨奈光用眼神就能杀死他一百回。
“不好,”张吾澜想一想,“你还是以掌门身份借,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还不上了,就由下一任掌门继续还,阖水盟是世间大宗,更看重香火情,我这边也更好善后……”
两人就在木屋里窃窃私语良久,把些后续事务、借据文书都一一交接。
张吾澜言语突然低沉了些:“我把师父玉棺带回来了,就放在老四修炼的位置。”
是哦,师父遗言,要在新宗门下葬。
拿自己尸体要挟三个徒弟,这个巧妙啊,修真界,但凡脑袋上顶了“徒弟”身份的,都挡不住这一招。
“放那里最好!老四不最爱在师父面前卖好么?要是他快点筑基,还赶得上当面给老东西报喜,吓死他个龟孙。”墨奈朝赤石峰那边望了一眼,忍住冲动。
玉棺这东西不便放在储物袋中携带,所以一直放在陈家村,张吾澜这番带来,也费了不少功夫,墨奈顿时心软。
“唉,最后一件,你筑基后要为遂心宗出手十次!”墨奈狮子大开口,“你不能做背宗弃义的叛徒。”
“何……意?十次?我他……我怎么知道贵宗未来能捅多大篓子。再说你看我有筑基相吗?”
张吾澜惊呼,任他胡搅蛮缠,一次也不答应。
吵得累了,又是赶路、又是豪饮,张吾澜踢开墨奈,倒头大睡。
墨奈在老四洞府边徘徊许久,也不进去。
墨奈走出木屋,不自觉走到风涛涛的洞府边,他本打算赤条条交出掌门,余生辅助张吾澜,过了四十再取三四房小妾……
这是最好的打算。呃,那最坏的打算竟然是做掌门?
“修行是种绝症,所有修士都染上,你以为避到凡世就行了?你会想飞,会想长生,会想自证大道,会想去另一界看看。”老东西那充满诱惑的指责犹在耳边。
正胡思乱想,王砾斜刺里冲出来,一身的荆棘杂草,好像是从半山腰绕了大圈,气喘吁吁。
“禀告掌门,我有要事。”王砾还不放心地左右张望。
“说吧。”
今日只有张吾澜回来,王砾显然是在防他。
“几年前我王家村测出过一单灵根小孩,天赋可能比猫猫还好。当时张长老在场,让我保密……如今他只身上岛,那小孩不过九岁,谁能放心跟凡人一起迁居?”
哦,那这件事就对上了。
听了王砾密报,墨奈补足张吾澜能加入阖水盟的前因后果:因师父关系,张吾澜与百里家相识,后献上天赋异禀的单灵根修士,有香火有功劳,自然事成。
别说现在人已经送了,就算墨奈提前知晓,又怎么会阻碍师弟去更好的地方修行呢。
墨奈笑说:“哈哈,你王家有后辈加入大宗门,是福气,恐怕未来还要承他的情呢。那孩子留在遂心宗怕连个好法器都难给他找着,还真是阖水盟这种大宗有办法。”
“唉,那孩子才七八岁,怕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王砾还在惋惜,也无计可施,他再痴迷大道,也知道无论凡修,想要改换门庭是件麻烦事,平时是无人管的,但想从大宗门把人再要回来,比登天还难。
王砾见墨奈波澜不惊,点点头表示懂了,拱拱手就走,从草里来又钻回草里去,拦都拦不住。
天亮后,墨奈召集众人,首先宣布张吾澜已加入了阖水盟,与其众人对未来掌门大献殷勤,或猜忌试探,都很尴尬,不如大方说了。
建宗两个多月,门人之间什么可能性都想过了,现在张长老加入大宗门,算是喜事,未来可能还是一大助力,众人皆贺。
墨奈旁观宋旗面上露出明确的失望,应该是故意表现出来的。
又是酒肉一天,只是这回兴致不高,只几轮祝酒后也就停了杯,张吾澜独自离席的背影萧瑟,一些话只好忍了再忍。
夜里,张吾澜来了环岛兴致,墨奈就带着他从当初登岛处开始浏览,走到哪说到哪。
张吾澜像过去一样,指出墨奈行事的不足,掌门师兄依旧是过去的受教模样,仍旧时不时耍赖恶骂几句。
至于宗门、凡村的选址,墨奈讲了规划,张吾澜没提出异议,这已涉及遂心宗的未来,他可能觉得自己已是局外人,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墨奈还有满肚子情绪尚未发出,任挑一个都可以痛斥老三一个时辰。
此时他只默默和张吾澜在鬼手湖上尽量飞高一些,一起看一看师父选中的遂心宗全貌。
之前吃酒时,墨奈看张吾澜独自离席,背影很是萧瑟,一些话只好忍了再忍。
好在修真之人,薄情寡义仿佛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又有寿元又有心法,倒不会真如凡人般作小儿女状。
只是来世间一遭,才发现情义是逐渐阉割的过程,人越走越少,七情六欲渐行渐远,是为大道至简?
墨奈憧憬过他们三兄弟在“家”指点江山,憧憬过一起吃苦流汗,甚至想到自己临终时,倚老卖老的大骂两位筑基师弟,眼下的情景却从未……
勿需问,勿需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命运无常,师父死时他没感觉到的悲伤。这段时日,常有;这一刻,也有。
“老二,今晚月色正好,我这就走了。”
“我再送一时。”墨奈黯然。
“不然咧?”
飞去鬼手西湖,墨奈发现一艘木筏停在湖中央,一个着白衣的大孩子起身朝他们鞠躬。
“跪下叩头,这是你二师伯。未来你走到任何地方,都不能忘。”张吾澜难得如此严肃。
白衣少年跪下,正正经经向墨奈磕了头。
墨奈想了又想,呆了又呆,抠抠搜搜取了五百块一阶灵石,小孩抱不住,全撒在竹筏上。
少年又是欢喜又是怯生生看张吾澜。
“拿着吧,二师伯难得如此大方。”张吾澜笑说。
“你那套桌椅……”
墨奈刚想掏兜,被老三止住,“找个空房间摆着吧……”
“三儿,保重。”墨奈也不矫情。
“走了老二!”
“老三,之前说的事儿明天别忘了!”
知道了。
墨奈闷闷不乐在湖上游荡,路过风涛涛洞府时驻足不前,想了想还是没进去看师父,也不知是没胆量还是什么。
回了山门就听王凡来报:“报!刚才有散修送信,客卿贾谷钰明日登岛!”
“搞我是吧!你们仨合伙搞我是吧!”墨奈阴阳怪气地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