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车厢甚大的马车,行在僻静小路中央,四周静悄悄,只剩绿荫树间的蝉鸣,极旺的日光投在林中,也只剩斑驳罢了。
车厢里传出女子的轻笑,还有随路面颠簸发出的一两声呻吟,赶马的车夫显然吃过见过,只微笑拉动缰绳,让马行得再稳一点。
这条去定君驮运港的小道,原本是没有的,只是对仙师念念不舍的娇娘美人一多,百来年生生用马蹄踏出路来。
还有一种是专门服侍仙师的马车,只从定君仙坊出发,共乘到驮运港这四十里路。路上停多久、是否下车郊游,只问两情相悦否。
墨奈坐的这辆马车显然是后者。杂货铺遭遇之后,他磨磨蹭蹭在仙坊又闲逛两日,去炼器小院取了东西,再租了这辆香车美人,慢悠悠赶路。
喝了对坐美人递来的美酒,墨奈真有点动心了。试问纳一房这样的女子才几个钱?难不成真要等门人成婚才能大摇大摆娶亲吗?
“正所谓停车坐爱……”
墨奈有点词穷,只好拽几句老文应景,忽听得车夫“吁”地一声,马车停了下来,他松了口气,终是来了。
“发生了甚么事?”墨奈大大咧咧地问。
“仙师您最好下车看看……”
杂货铺里的两个散修拦在路中间,见墨奈扶着车门出来,已喝得如红脸霸王。
年轻点的老散修抛出两块灵石对车夫:“我俩和这道兄有生意要谈,你等回避罢。”
“墨郎君?”车厢窗帘掀开一角,露出美人白皙的脸颊与丹红樱唇,“奴家不想走。”
墨奈怔住,心想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女孩,知道在大仙坊附近,没有修士敢动手斗法,眼前两个散修也不像想不开的那种。
墨奈用半醉的语气尽量温柔回应:“回去吧篠优,我记得你的名字,这玉佩略有温养之功,收着。”
车帘缓缓放下,又听女子几声低泣,马车才动起来,绕着两个散修转个弯,不紧不慢驶回定君仙坊。
等到马车驶出视线,墨奈立马变脸,掏出舍不得修补的【青银印】悬在胸前:“多大仇?至于么?再走二里地我俩就……你俩有病是吧……”
另一边,马车快速行了二里多地,忽而一个紫袍女子跃至,拦下马车说道:“车中女子答话。”
车帘又拉开一角,一双美目上下打量:“不知仙师找奴家何事?”
“你刚才在车里和那人干了什么?”
只一句,车中美人就把对方来历猜了八九不离十,笑靥如花地说道:“请女仙师放心,我只是与墨仙师喝酒吟诗罢了。”
“哦?”
“当然。那墨仙师才上车就说想和我做朋友,彼此倾吐。我一听这话就知是雏……唉,总之墨仙师是个好人……”美人在车中哀叹。
这时,一片金叶子飞入车中,再掀帘周围已无人。
美人掂量着手里金子,轻哼一声,想着女子果然小气,不过出趟门能收四次钱……想到这,美人更美了。
那头墨奈还在喋喋不休,把两个老散修听呆住了,他们来此拦路,就为了把梁子架深,接着找时机去他宗门闹事。
谁知这墨奈居然是个暴脾气,又喝得半醉,才碰上面就滔滔不绝、骂骂咧咧,别说梁子,现在打杀了都不过分。
“上头了?”老修露出不屑,自言自语道,“哼,一个修士,为美色……下头。”
古铜老修对墨奈说:“我俩也不欺负道友,你多少灵石在铺子里买的瓷片,我们多少买下,否则……”
“你要怎地?你还敢动手不成?”墨奈对着小印吹气,只见宝物滴溜溜一转,变成桌子大小,立在地上当做防御。
古铜修士仿佛知道墨奈有这一招,单手往储物袋中一掏,一尊晶莹剔透的小瓶小巧玲出现在手中。
只见玉瓶迎风倒转,又长了少许尺寸,“咕咚”一声,一股子似水非水的液体泼了出来,转眼就糊在大印上,发出滋滋作响的腐蚀声。
“狗!贼!”墨奈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脸红得更厉害了。
这还真不是装出来的生气。
之前【青银印】被大鳖污了一次,墨奈舍不得花灵石修复,回宗可推说忘了,谁知又给这散修滋了一回,贾老太饶不了他的。
墨奈赶紧念咒收回【青银印】,持瓶修士也不纠缠,同样掐诀让那粘液流回玉瓶。
他把小印拿在手中,先用修复灵液清洁一番,再仔细检查,根本不理会对方是否出手:修士之间有一两回合的碰撞,不受伤不算事,可一旦伤了对方,给仙坊巡游抓住,最轻的处罚是倾家荡产。
很不巧,【青银印】的另一角也有损伤。
墨奈破口大骂:“真狗贼啊!哪家来的散修,即便是劫道,也忒不说理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把眼睛瞪着狰狞,双腿乱蹬几下,复又站起,嘴里说着“好好好,你要这样是吧”,手中已掏出一杆紫色小旗,迎风就是一摇。
“道友住手!你干嘛?哎哟!”
古铜散修以为墨奈还要斗法,正在劝慰,就见一线紫色直冲天空,紫色的光晕绽放,在空中形成云朵。
“执中令旗?”苍老修士瞠目结舌地问。
三人仰头看天,再低头,均是有些呆了:护宗神器就这么给用了?
墨奈捧了残损小旗又坐回地上,嘴里不停喃喃自语:“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趁他不备,两个散修慢慢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