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好琐碎全去修炼的话,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想想,未来还有灵鱼售卖的事要操心,制匣、灵植,仍是这些个人。
墨奈从遣家驿出来一通买买买之后,宗门总身家剩下不到三百枚二阶灵石了。
所谓清修,不是杂灵根修士可以奢望的。
不过眼下还算顺利,有七八修士,许多凡人天天上工,还有何昆驾驭驴兽没日没夜的作活,忙活几天后,四村这边的杂事就略顺了。
据贾谷钰说,按这个速度楼屋还能多建一些,来自四村修士最是高兴,亲族里老人不少,要是背井离乡几千里还只能餐风露宿,何苦跑这一遭?
现在除了王砾、王凡两个族兄弟,其他人都要回宗门进行正式的灵鱼捕捞计划,宋旗带回了吕管事补充的鱼情讯息,要一一验证,只要不出大偏差,这门生意铁定是遂心宗未来一段时间最重要的进项。
墨奈在这一汪碧绿色的池塘边,看池水如一面明镜,倒映浅草繁花,半个时辰前他就在这里,接过王砾递来的玉匣。
或许是墨奈得了本命器的缘故,也无须将灵鱼放个把月验证,只一上手,就知道王砾炼制的玉匣和自己所做相差无几。
也是这个新变化,让他不得不重新安排去定君仙坊售鱼的人选。
原本当然是安排王凡去的,之前在村口训斥“鞭挞”也是为了铺垫,他更早还有贻误售卖鳖肉的问题。
墨奈在引蟾仙坊呆了三年,知道在常驻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俗世繁华是练气修士的第一道难关。
而且大仙坊人情世故也多,只要愿意,天天有灵酒局可吃,既有无穷大的买卖可以酒后商议,还能得知许多不为人知的八卦逸事。
那种以人上人自居的姿态墨奈十分清楚,当初如不是洪九指再三提醒,墨奈可能早就迷失在喝大灵酒、吹大牛皮的夜夜笙歌中。
宗门只宋旗、王凡两人庶务能力不错,而从当初只王砾、宋旗建议将宗门建在赤石峰就知道,宋旗也是心向大道之人。
王砾既然可以制匣,那他营造事务一结束,就要回宗继续忙碌,甚至未来是制匣的主力。
四村修士里,陈家村的猫猫,本命【羽翰垂纶竿】最利捕鱼,还是宗门修真的好苗子,史家村的何昆在御兽,以及史禾这个灵植师。
反观宋家村,燕柒特立独行,隐有执法一职,如若把王凡送去大仙坊,宗门庶务大全肯定由宋旗掌握,届时宋家村的地位肯定比其他三村高出许多。
张吾澜在临走时专门提醒墨奈,要注意四村平衡,四村修士之间出了问题墨奈或许可以压制,但四村村民之间一定会产生巨大而难以调和的矛盾,波及子子孙孙。
这种影响,三五年或许无碍,但时间一长,鸡犬升天的宋家后辈一定露出高人一等的势头,到时候一块良田、一次灌溉的争夺,再死三两个后生,两村世仇就结下了。
“掌门。”宋旗不亢不卑地走来,手上的干泥巴都没洗。
墨奈望着眼前这个黑瘦汉子,心中许多情绪翻涌,平心而论,他是欣赏宋旗的,性格沉稳,才干、修为都不错。
只是过去宋旗一直以张吾澜为尊,自己又有推辞掌门的心思,隐隐将宋旗当做争夺庶务的竞争对手,别说结交,两人就没独处过。
“唉,王砾可以制匣。”墨奈叹道。
宋旗完全没料想二人谈的是这件事,很是愣了会儿神思考其中的关节,“唉,那这渔佬只能师弟我来做了。”
这就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几乎一点就透,如若面前的是王凡,墨奈怕是先解释后安慰,说不得还得哄哄,以免影响其斗志、心境。
只是宋旗太知分寸,一直让墨奈不好用插科打诨那一套来亲近,师兄弟彼此有的是尊重和惺惺相惜。
“只是苦了你了,这并非我的本意,我遂心宗除了猫猫,就是你最有希望筑基。”
墨奈率先一屁股坐到池塘边柔软湿润的土地上,不敢与宋旗对视,只看微风拂过水面。
宋旗也慢慢蹲下,在水边把手洗过两遍,挨着墨奈坐下:“我属意张师兄,是因为他庶务一道极为出色,所以我想他做掌门,我多少能有时间修行。这皆因少时就被师父、张师兄定在庶务一角,让我起了逆反。后来有了遂心宗,看掌门师兄劳心劳力,我就明白师父他老人家老说的大道艰难是什么意思了,人人身前都套了一张网,如果不是天之骄子,世间哪里都无安生修行一说。”
“那是……我十岁出头看修真话本,别说手臂里埋了大逆不道的通天灵宝,就是有个变废为宝的法子,一路猥琐猥琐修到结婴,也不差嘛。”墨奈畅想道。
“那是……我少时看修真话本,别说手臂里埋了【通天灵宝】这种大逆不道的本命了,就想着给我路上捡个逆天的瓶瓶罐罐吧,一路打打杀杀修到结婴化神,此生足矣。”墨奈畅想道。
“嘿,那还是师兄想得灵性。我是想着生到大宗门去,哪怕是庶出的废物,遇见个和师父差不多的老爷爷,当然要比师父厉害百倍,九十九倍都不够,然后……”
两人回忆着少年散修时的趣闻,再无掌门与属下之隔,只有师兄师弟的畅谈,墨奈也把自己三年在大仙坊趣事见闻讲了一些,只希望对宋旗有一二帮助。
谈到口干,墨奈还掏出四枚偷出来的【青书果】与宋旗分吃,二人对这甄家自种的灵果都十分熟,吃的哈哈大笑。
“老宋,你能这么为宗门考虑,我非常感动,真的,我在遣家驿两个月,每天夜里都把那无字碑拿出来摸一摸,苦寻了十几年哪,这日日夜夜怎么过来的,可要等下去,天天还担心萨家、露家会不会突然出幺蛾子,一枚【大火球】把我烧了……”
“掌门气运,是我宗门之福,这也是宋某肺腑。”
墨奈也说得动情起来:“我也不许诺什么下任掌门之类的狠话,你且去定君仙坊,把这个铺子撑起来,有赔有赚另说,只要走上正轨,我一定找人替你,你再回宗时,保证留你足够时间修行!”
宋旗苦笑道:“掌门莫说大话,我既想通,道心也就无碍,我等修士,要灵地要丹符,要顾及后辈传承,都是争来抢来的。早年间西离川还有两族打了七次大战的,甄志勇是筑基修士,不一样来我山门叨扰一分半股?少年的山中修行,不过是修真界的虚妄清宁罢了,宗门就这几个修士,我能做的一定不推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二人若不抱头痛哭,就得墨奈开些玩笑松弛气氛了,偏偏宋旗不是这样的人,二人唯有在清风明月下行个对礼,就此分开。
墨奈又在池边呆了一会儿,心想刚才这种对话太少见了。师徒四人时他多是受气包角色,同张吾澜耍赖多,与风涛涛摆谱却不被承认,在世间只会和散修、凡人这等一样如意的交流交往,也是常耍无赖来遮掩自身尴尬、羞愧。
今夜与宋旗像朋友一样,平等无碍的聊天说话,几乎是没有的,这种些许相知、些许距离的感觉,很好。
回味之后,墨奈才驾了葫芦,直接从水上行到池塘对岸,朝看不真切的树下轻声问道:“睡了么?”
树下盘坐的燕柒侧了侧头,没理他。
自觉没趣的墨奈又道:“去和贾老太讲一声,正直三更,来访道真。”
燕柒哪里会陪他逗趣,直问:“在哪里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