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心旧事》,佚名著: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又来,灵田荒了种,种了收,可我山门第一位灵植师却一去不还,与之一同消逝的,还有田边的恩爱,也再没有人往灵田那里端茶送水了。有时随长老去蛮荒,看见一株【大根草】,会心一笑,心中一悲,往事重临我的心头……
山门危机之时,如何能放人进来呢?墨奈不自觉埋怨了史禾一句,反手又给了自己一嘴巴。
说什么都晚了。
吴正带了王砾、王凡和宋旗去巡查山门,以防封家继续生事,虽说两头偷袭不成,对方应该看看风向,暂时罢手。
墨奈又回到了陈猫猫身边,此时史禾身上已盖了白布,一枝小黄花搁在他胸口,大概是四村那边的风俗。
陈猫猫已经缓过来,断断续续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
封丹师借筑基契机落在鬼手湖上,请史禾一同巡视,顺便讲讲修行经历,一路走过却一无所获,失望之下,就说去看看灵田里即将成熟的【叹月果】。
史禾拗不过这即将筑基的修士,而且这一年多他从对方身上收获颇多,山门里又暗藏了一只二阶蛮兽,也就大方请他入内,并喊陈猫猫一同过来。
谁知就在灵田那棵老树的拐弯处,封丹师出手偷袭修为更高的陈猫猫,却被史禾瞥见,替陈猫猫挨了这致命一击,陈猫猫边打边跑,喊来【赤癍熊】和他斗了起来。
别说只是封丹师炼气大圆满,就算筑了基,他一个炼丹的修士,哪能是【赤癍熊】的对手,如若不是那憨货没什么灵智,怕几招就把封丹师打死了。
“呜呜呜,如若不是救我,史大哥是死不了的,呜呜呜……”陈猫猫手里还抓着那个油纸包不放,哭得抽了起来。
“猫猫,你手里拿的什么?”
还是哭。
贾谷钰解释说,这油纸包里是史禾妻子做的肉饼,特意带给陈猫猫吃的,就在灵田的古树下给他,也是那个时候,封丹师趁机出手。
山门外,游龙帮谋算宿景门,蛰伏三年,还不不惜用了执中令旗。
山门里,自封丹师第一次过来报信算起,窥探遂心宗怕也有两年之久了。
“封荣!”墨奈气闷无法发泄,喝一声“我必灭你家!!!”
吴正是最冷静的,但他不如贾谷钰和墨奈的关系,只好对老太太使个眼色。
贾谷钰说道:“要灭也不是当下的事,你什么境界?人家什么身份?先把眼前事料理好,你是掌门,大小事情都要听你吩咐,我就问你,史家娘子那边该怎么办?”
说到这个,墨奈丧气了,凡宗门有要事,均会敲响警钟,让山门里的凡人呆在房立,修士哪怕攻上山来都不会滥杀,是以史家娘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怀着身孕,这时候能说么?”
墨奈才发问,就明白贾谷钰的意思了。
瞒着,史禾下葬就成问题。
说了,没准儿连肚子里的孩儿一起,一尸两命,虽说修士有的是办法,可悲痛之下,什么事都不好说。
宋旗回道:“我那堂妹,看似柔弱,其实骨子里坚韧,当初……当初与史师弟成亲,是她先找的史家,就在大仙坊下船后,只是不知道史老族长做事那么绝……”
墨奈这才清楚当时原委,恨声道:“这等事你怎么不些早说?”
宋旗苦笑道:“唉,这事我怎么好讲呢,我那妹子……”
是啊,怎么说?
说那看似柔弱的美人没看中王凡,选了史禾?中间宋旗出没出主意另说,妇道人家如此主动,怎么好四处张扬,也只有史禾和他家老族长一道背锅。
又想起,史禾本有一张【遁木盾】,被自己带到蛮荒借给吴正逃命,被老仆少年击碎了,之后自己拿了二阶道袍换给他了事。
“若是我去仙坊给他再买个御盾,怕今天也出不了这祸事……”墨奈喃喃道。
贾谷钰叹道:“这封家狗贼蓄谋已久,出手必是致命的,他又是替猫猫挡灾,哪里腾得出手自保?在修真界尔虞我诈,宗门精锐在外,他敢放人进来,这祸事已是注定。”
墨奈还在自责:“要是我平时待他再好点,多想着他,今天出门前多唠叨几句,也不至于如此,史师弟啊,是我的错……我的错”
声音哽咽后,他顾及门人感受,亲手抱了史禾尸体,慢慢朝着墓地走去。
看到掌门失魂落魄,众人也没了主意,吴正这时说:“封家估计知道两边失手,若还要图谋什么,也就在这时,我去山顶守着阵枢。”
吴正若这时趁墨奈心思涣散,开始指挥众人,事后再谴责几句,说不得遂心宗的大权也就旁落,只是这吴正不仅不争不抢,还知道避险,就让贾谷钰不得不按咱墨奈了。
当初那个引蟾大仙坊的练气怂货,打蛮荒拐了头熊,护住了山门不失,弄个筑基前辈回来,还贼老实,真是有些气运。
贾谷钰跺了下沉香龙头拐,使眼色让燕柒看好墨奈,自己再开始吩咐各种事,按下不表。
“魂兮!呜昂昂昂……”
“归兮!呜昂昂昂……”
仍是何昆、陈猫猫两个头里喊丧,喊一句哭三句,十分悲痛,比老祖师眉文腾死的时候难过多了。
两个半大小子,长了三年,吃得好睡得稳,十七八岁的青年个头,一个憨敦喜庆,一个白脸儿瘦切,在墓园里再哭丧,颇有物是人非的味道。
宋旗一人打头抬棺,王砾、王凡跟在后头,往昔第四个抬棺人,如今躺在玉棺里。
丧事之前,只王凡出过山门,且只是过湖送了灵鱼就回转,就为了请甄家代买这口玉棺,同时披麻戴孝的知会一声:我家出事了。
墨奈恨封家,连同吕家和甄志勇也一同带上了。
只是恨也没有办法,王凡还要向甄家道歉和请假。
可如果秦炎那帮散修来过之后,吕家派人打个招呼,不至于;如果甄志勇能来一趟、问一声、扯扯皮,不至于。
所以恨又如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游龙帮被窥视三年,若龙奇士不成金丹,那日的战事怕就要反过来了。
可还是恨!可恨!
盛夏的清晨,岛上早早的升起了太阳,墓园四周几棵高大、繁茂的巨木遮阴,树影、斑驳的光,墓园旁的水塘耀眼。
几只鸟在水面轻点一下飞过,在空中盘旋几圈,复又如此来。
这是万物最莽的季节啊,之后就是秋收,就是月圆之夜,就是【叹月果】收获的时辰。
可史禾看不到那一天了。
“魄兮!呜昂昂昂……”
“返兮!呜昂昂昂……”
两个年轻人打着幡儿走在前头,史家娘子怀着身孕,眼中尽是泪,默默滴落,她身边是黄欣、荷花,搀着扶着。
史家也来了几个兄弟,举着招魂幡,撒着纸钱儿,脸色都不怎么好,神情沮丧的那种。
老史族长教出来的孩子,心眼子都不少。
史家的青壮年,之前就在四村点耀武扬威,尾巴翘在天上飞,如今家族里的顶梁柱倒下,说不得也要变变天。
还好史禾是为宗门赴汤蹈火而死,陈家村的修士还欠了份大恩情……史家几兄弟偷偷瞄了瞄自家侄儿——
两岁的史禾长女被贾谷钰抱在怀里哄着,孩子也是乖巧,瞪大了清亮的双眼到处看,还不哭。
如果这孩子能登仙……
可不能让史家娘子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