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奈这时已经失了神,喃喃道:“送个人……我能送谁?”
吕乌语正色道:“我劝你不要用执中令旗,那东西是护你山门的东西,哪怕遂心宗死得只剩你一人,也要留好。”
墨奈凄婉一笑:“死得只剩我一人?那我要这山门做什么?吕家主也不能帮我么?”
“我不是不帮你,是帮不了。万德阁虽不是超级宗门,也有千余年的传承,邵家迁居是大事,既是一锤子买卖、最后的香火。万德阁请归元门出面,早就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邵家是携雷霆之势抵达离川的,别说吕家萨家,就是露仙宗,在建宗这事上也得让让路。”
此时练气修士也顾不上什么前辈筑基、便宜岳父,脸已经青了:“这事我家占理,他邵家要来拿人,我必摇旗与他对峙公堂!”
吕乌语冷笑:“然后呢?和金丹邵家掰腕子?他家祖上可出过不少元婴修士,你只不过一杆面子上好看的紫旗,还真以为修真界跟你讲法则不成?”
墨奈没了主意,打算讹上这么好说话的吕乌语:“还请前辈教我!前辈也不想我刚娶了吕家姑娘,就被灭门吧?”
“哈哈,你的脸变得倒快,”吕乌语笑道:“还是那句话,最坏的打算,是让你交出一人顶罪,至于交谁,还不是你说了算,看谁不顺眼就把谁送出去呗。邵家如何行事,老夫也只是估量,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你确实没杀邵炼穹吧?”
墨奈摇摇头,又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吕乌语就开口问了问吴正的性格和修为,也陷入了沉思。
“还请前辈给个良策!”
“我刚才说的就是良策。这世间尔虞我诈的东西不少,许多话不如许多事,你的灵根、本命、修为、悟性,在五十年前的我眼里,也就是蝼蚁,如今筑基也蹉跎过去了,就不提过往傲气,可就算这样,选你作婿,我也是犹豫再三,要说你有什么可被我看中的,也就是沾了点运道的判词【活到死】,其他的不值得我算计……解法我刚才给你了,若自寻死路,什么本命都没用。”
墨奈提防吕乌语三年,许多事也盘算过了,这吕乌语对他墨奈,八个字就能概括:冷眼旁观、见机行事。
其一,他从蛮荒逃回来,吕家不闻不问,直到露之恩虐杀皮亮,吕家才通过小道消息说出和墨奈定亲之事。
当然,他也没少拿吕家当挡箭牌,糊弄那些想从灵鱼营生上分一杯羹的邻居。
其二,为了让墨奈在选秀大会上为吕家做事,才大肆宣扬定亲之事。
当然,他借此也确定吕家族女是活人,而不是冥婚,算是真喜事。
其三,才有了族婿名头,墨奈就没了露仙宗这棵“大树”,吕家立刻又冷起来,宿景门与游龙帮这档子破事,吕家不闻不问,直到尘埃落定,自己又和露仙宗重新扯了关系,他这才现身,做个好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吕乌语还算是个正经的坏人,不像是打他个人以及遂心宗主意的模样。
当然,如吕乌语所说,“修真界的诡谲不是按一月、一年计的,而是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来说的”,如果他能把算盘打到五十年后,以墨奈的修为来说,也只能被迫接受。
思量再长,在脑子里也只是多快好省的瞬息之事,吕乌语此刻和善好说话,那是“形势所逼”:如果邵家找上门,墨奈照实了说,老仆的陨落、少年的失踪和吕家也脱不开关系。
所以吕乌语过来,是劝阻墨奈做鱼死网破的挣扎,把他也拖下水去。
“那吕前辈帮我灭封家!”一如当年找着机会让张吾澜为宗门办事,墨奈眼见宗门又有纰漏,也豁出去的折腾了。
吕乌语脸上的笑不见了、温和不见了,甚至表情也不见了,极瘦的身子在湖边的微风中摇摇欲坠,好像道袍下的竹篙随时撑不住了似的。
“你倒是想得美,就这几个人也想去打封家,等你筑基再说吧。我今日来这里,已经是在帮你忙了。”
这模样一出,墨奈立马安分了,垂头受教。
“行了,你自己慢慢悟,老夫走了。”
“恭送前辈。”
湖边留下恍惚的墨奈:我这个本命,王中淳口口声声说福气、挡灾,可福在哪?灾倒是没消停过。
若是师父健在,若是老三当家,会不会比我做得更好?
我是做掌门的料吗?
邵家若真来问罪,我该如何?师父会如何?师弟会如何?露噫若在我的位置会如何?露之恩会如何?
她大概会直接打回去吧,金丹敢和元婴拼命……天空里那一幕的记忆,随着修为增加,也越来越少,那扑过去的执着水浪,一往无前,绝不是仗着自己跟脚才出手的。
“墨老弟!我的大兄弟!我的好掌门诶!”
远远的,那去而复返的矮胖修士,如番薯自滚的甄志勇,乘着【灵鹤石盘】飞了过来。
墨奈不愿自家沮丧被窥见,赶紧收拾表情、心情,笑脸相迎。
等到甄志勇带着他家小妾落地,墨奈展露出“我爹刚走”的笑意问道:“甄前辈,什么事?”
“好事!大好事!”
好?好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