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丧,喜宴,是为囍。
大家心里、脸上的悲伤藏不住,墨奈索性将贾谷钰筑基失败的消息传出去,也无须请示邵渔:邵家若要大张旗鼓,也没这档子事了。
四村百姓听了,当然是哀嚎一片,老太太为了一口吃的、一句称颂,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什么天下最慈爱的老人,什么鬼手岛百年难得一遇的百岁老人,什么西离川三好、五好、七好老太婆……
一生爱好的老太太诶。
凡人哭得真,哭得假,修真之人不太放在心里,老太太自见了几个小辈,偷偷塞了储物袋不少宝贝之后,再次陷入昏迷,灌什么丹药都没有用。
“已是在陨落的边缘,若是幸运,还能回光返照和大家道个别。”吴正说道。
“应该是等洪老头子过来,老两口恩爱呢,那八个……”墨奈三年里说顺了嘴,差点就要揶揄贾谷钰几句,悲上心头,又咽了回去。
吴正略愧疚的说道:“唉,若是我当时能站出来……”
墨奈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老吴,老太太破境失败而陨落,就是要护住你和阡寻,也保我山门,若是你出首,必是被带走的,还要搭上阡寻,说不定邵家来寻仇,背后还有萨家,到时候把你俩送给萨家交换点什么,局面就复杂了。”
遂心宗长老点点头,又哀叹一声,他比余升幸运,不仅活下来,还筑了基,麻烦却比练气时期多得多。
甄志勇亲来协调两场同时举办的婚宴,低阶修士吃席又没什么太多说头,遂心宗的大殿里外本就被贾谷钰建得宽敞,十八桌喜宴摆好,再有阿猫阿狗来凑热闹,加桌子就是。
遂心宗修士省下的力气全用了探望老太太、伤心,半点正事都干不了,挨日子如同坐蜡。
掌门垮得更厉害,每日也不思女色,要么守在贾谷钰床边,要么就在墓园,先是亲手刨出了坟,又拿了一整套遣家驿时期留下的刻碑、制砖器具,一笔一划的给老太太修墓。
甄志勇在墓园门口啐一口:“这叫什么事!我一个家主、外人,天天给你们家跑腿?”
墨奈扭头看看他,笑得扭曲,比哭难看,笑得甄志勇不敢说话。
“去忙啦,既进来了,又是一场兄弟,也谈不上外人。”
婚事暂是不提,遂心宗心气全无,直到某天夜里,老太太夜里忽然醒转,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老太太醒啦……”
“婆婆……”
众人七嘴八舌的。
“丑时。”墨奈答道。
贾谷钰运了会子气,有气无力的问:“过门了么?”
“还有十几日?好像。”
贾谷钰声音骤然大起来、恶起来:“那都守我床前做什么?守灵呢?湖里灵鱼不抓了?大鳖不是近期有一只嘛?山门里是在办冥婚嘛?我说留点力气和我家老头子说会话的,你们这些小王八蛋做什么了?死个老太婆就把心气儿丢了?以后不修行了?不如我现在死给你们看?”
说这话时,贾谷钰半个身子都快坐起来,一说完,“噔”的一下躺倒,气若游丝,恍如黄纸,比说话前的气色还要不如了。
墨奈赶紧拿出掌门架势,起身大喝,骂完这个骂那个,全部安排了事情去做,把人通通赶走,只留下燕柒和陈猫猫守在床前。
隔了两天吴正又来看过一回,这一次轻轻摇头:“老太太只剩一口气,大致是心愿未了吧,我在定君仙坊送过两位老友,也是如此。”
那就是等洪九指来了。
贾谷钰临终骂人起了点效果,墨奈去找甄志勇询问婚宴细节,门人心气也恢复了几分,主要担心贾谷钰再醒过来,看到众人如此推搪,真有可能被死气。
婚期头两天,宋旗、廉媛从定君仙坊接了洪九指一同登岛。
还是老样子,身材高大、壮硕,走起路虎虎生风,身上换了件二阶道袍,精、气、神全在。
原来的富家翁不见了,原来花白的头发、胡子也不见得,如今漆黑,右眼还戴了个黑眼罩,如同独眼龙。
宋旗在路上说了遂心宗这三年的情况,墨奈就在山门外讲了贾谷钰强行筑基的始末。
洪九指只是在听,没说任何话。
见一旁的廉媛有些扭捏,墨奈索性说:“老宋,你带廉道友去趟史禾家,你堂妹生了个到昂小子,我还没去看过,你帮我解释解释,你替我做东,请她和廉道友在你家吃个饭。”
宋旗楞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答应下来,反是廉媛开始大方了,一边走一边问:“你家宅子我确实没去过呢。”
“哦哦,也是老奶奶造的,挨着赤石峰掏了个大洞……”
两个修士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低。
“对不住。”
再没有外人,墨奈向往年交的老头道歉,忍不住又哽咽。
洪九指也没责备,反而脸上挂着笑:“行啦,一路听宋旗讲故事,发现你还有点长进的,只是让老太婆管家,把你胆小怕事的那一面表现了个十成十……算了,这事情现在不说,引我去看看老太婆。”
入了山门,洪九指走得很慢,四处细看,还点评。
“这一看就是老太婆做的,就喜欢搞些不值钱的灵草,绿油油的……”
“一座山门牌匾,材质不富贵也就罢了,这谁的字?忒丑了,字丑别挂啊,是哪路高修说的自家山门必须题字的?也就老太婆爱讨好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