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苦修士,如今的有情郎,还能怎么办呢?杀凡之事,师兄弟们黑不提白不提,本就该模糊过去算了,可这苦修士终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门人已悄悄散去,连大殿里的东西都不着急挑选,只留他二人叙话。
墨奈正色道:“你问我,我也没什么说的,灭别家山门,总有误伤,你若内疚,未来成就筑基、金丹之后,尽可以做些什么……你现在要做,我也是支持的。”
“若放在往昔,我哪里会有如此重的杀意,登岛时,我就想要块能修行的地方啊,宗门如何、师兄如何,其实都没真放在心上,亦或是我那时眼中只有大道吧,可如今,山门啊、大伙啊、妻子啊,都在我眼里、心里……”王砾似要说哭了,“掌门,我拿到春宫瓷片做本命时,运命已然定了么?”
啊,是这样的么?当初如果给他换了不是【春宫瓷】,而就是找个破瓦做本命器,不用每日对着那些赤裸羔羊参悟大道,荷花也没机会趁虚而入吧。
王砾逼视天空,天空亦逼视他,可他哪里抵得过这无情无义、操控一切、甚至连否存在都不可捉摸的主宰?
“或者你拿旧瓷片救我时,一切就不同了吧,你的大道,或许就不是苦修呢?或许,这情欲之路,才真是苦修呢?”连化神修士都解不开的天道,他这乱本命【坟头草】的修士又有什么办法,也只有随口胡诌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了。
“是么?这样才算苦修么?”王砾跌跌撞撞,一脚踩空,一头栽进大殿外的断崖,好在只一丈高,他爬起来,满身泥、雪,喃喃自语,走远了。
所以,谁不在苦修呢?
真是晦气,杀灭封荣,自家却一点喜庆都感受不到,放众人自行挑选战利品,他揉着脑袋,打算去找黄欣说说话。
嘭嘭嘭!又有人砸山门,还好这次知道是谁。
“墨掌门……墨兄弟……”
甄前辈这厮,只要附近有灵石挣,一定能踩着点找过来,哪怕灵石上沾着屎,也能装进储物袋,何况分赃?
遂心宗护山大阵外,山脚下,墨奈甄志勇,离川二鄙聚首。
这胸毛汉子上来就质问:“你杀了封家百多名内眷?”
墨奈脸上,是“杀了就杀了”的不屑,回答前辈的仍有理有据:“甄前辈,他封家如何,关我遂心宗什么事?你可不要乱说。”
见墨奈是这个态度,甄志勇也懒得再问:“那李波转投我家了,之后也不会和你家起什么恩怨。”
你是说就是吧。
那李筑基和遂心宗并无瓜葛,并且自己也没办法再去围杀一个如惊弓之鸟的筑基修士。
“前辈仁义。”
甄志勇问道:“有些奇怪,你家就这么些修士,想破开封家山门都不容易,怎么还有余力去半路截杀封荣的?”
“呵呵,我家又有修士筑基啦!猫猫。”【赤癍熊】行踪未露,当然要继续打马虎眼。
“行吧,封家好东西多吗?”也就等这句了。
墨奈微微笑、挥挥手,护山大阵内闪出燕柒,手里一个襁褓,一声婴儿奶叫一下。
“哇哦。”
“这孩子是封家内眷隐瞒不报的修真苗子,水、木双灵根,观命的过路修士未出命书、判词,估计得等孩子大了才知道。”
眼前婴儿,外界未知,抱回去能放心,唯一知情的遂心宗,与封家是血仇,自不会说出去。
三白眼一会儿看孩子,一会儿看墨奈,看孩子时很近,看人贩子时很远。
墨奈又拿出才写好的【水注坤极经】总概,递给甄志勇,“这是封家秘传,没准儿能用。”
这一根稻草压上去,甄志勇三白眼不转了,眼眶也红了起来,拿纸的手不住的哆嗦:“老墨……你是知道老哥哥我的,二十年了啊,我甄家没出后辈修士,倒是你帮我把遗落在外的孩子给找回来了!”
“……”
甄志勇满脸感激的把孩子抱过去,一面逗弄一面大大方方让出利益:说“这样,什么都不说了,举水河坊那边,你再转给我二厘的股!其他的也都不要了!”
二厘!
墨奈鼻孔气大了,他原本就只想挪给甄志勇二厘,现在反倒成他的人情了。
行吧!毕竟封家的财产都归遂心宗,也省的计较这那,再说了,由吕家牵头重建的【举水宫坊】生意如何,谁都不晓得。
“甄前辈大方,小修我还能说什么呢?这套【水注坤极经】就暂存在我藏经阁内,若是孩子用得上,来取便是,还烦请甄前辈将李波看好,毕竟是封家余孽,我对甄前辈还是放心的,可以后嘛……”
墨奈话没说完,就有一把尖锐的牙刃,抵住他,再慢慢慢慢刺入他的肋下。
一寸,两寸,三寸深。
有多慢,就有多痛。
“啊!!!”他大叫起来。
苦心积虑算计,游龙宝船破境,星夜奔袭,困阵斗法,那该死的封荣就想要他的命……到了这一刻,甄志勇的牙刃法器插入他的软肋时,那绷紧的、狂躁的、怒恨的、悲伤的东西,终于松软了。
“呵呵,墨奈,你杀红了的眼,该洗洗了。”
(大事件「宗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