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里,墨奈仰面躺倒,周遭两面【阴刻反写】的晶石碑文亮起,顿时将这幽暗地下照出几分明亮,地上法阵也起闪光亮。
一个光球,飘到他面前,说是光球,也只是微微发光,乌沉沉的,伸出七根触手,依次灌入他的七窍,墨奈眼睛睁得大大的,感受耳、鼻、口中微微发凉,最后两根触手停在眼前,如两团烟雾,又阴冷又凶狠。
接着眼前一黑。
他开始做梦,梦里场景并不稀奇,他第一次拿到【无字剑碑】时,就做过类似的梦,虚虚无无、缥缥缈缈之地,后来每次破境,以及史禾死、老太太死,乃至封荣死时,他或多或少都做过这样的梦。
只是这一次,他梦到自己是一个光球,嗯,这倒像他曾经看过的凡俗话本里的夺舍场景了,两个修士,两个光球,互相吞噬。
“也可能我根本没看过什么有夺舍情节的话本,我之存在,我之思绪,只是我作为一个空虚、无聊的光球臆想出来的。”
“但我为什么会知道这地方叫‘识海’?但我为什么又不能确定这是识海呢?”
“我为什么要飞?好好躺着不好么?”
“什么是‘躺’?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如何躺?”
许多疑问,但拦不住虚幻的空间里这颗不停变换华彩的光球不停朝前飞去,它身后,一个不停扭曲、颤动的邪恶光球,体型比它大了很多,追赶的速度却一点不慢。
彩球毫无察觉,无比平和、一点哀伤,只是朝着无尽的前方而去,邪恶光球越飞越快,并且无端张开一张全是利齿的大嘴,狠狠朝多彩光球咬下去。
“那里好像有什么,我好像就是想来这里。”
彩球陡然加速,顺势躲开利齿撕咬,那邪恶光球咬空过后,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扭曲,再变作一条体型滚圆的邪鱼模样,以更快的速度去追彩球。
不知在无尽的漆黑中飞了多久,前方忽然有了灰蒙蒙的光亮,彩球再次加速,欢欣雀跃的疾飞,让身后邪鱼光球又咬空了。
向前飞,就看到那灰蒙蒙的东西是什么了。
一堵墙。一堵无边无际的高墙,邪鱼模样的光球恶狠狠龇牙,又像狞笑。
多彩光球还未飞到墙边,就开始攀升,似乎想越过墙壁,只是它飞得再高,那堵墙仍在,于是向下前方坠落,无尽的坠落……
向左,向右,还是墙。
“一堵墙会对另一堵墙说什么?”
“墙角见!”
“咿,我为什么会觉得好笑,那什么是‘好笑’?我为什么要越过这堵墙?为什么不飞过去?我为什么想去墙那边?”
“为什么我一想过去,就这么高兴?”
“那就飞过去。”
思绪转念,多彩光球以最快的速度激射而出,根本不理会身后已经追上来的邪鱼光球所张开的大嘴。
咔!邪鱼光球咬中的一瞬间,两个光球一前一后直接穿透那原本看上去无比厚实的高墙。
墙后,一座小坟,一株青草,说远就是极远,说近就在眼前,此处也有了天地,周围还漂浮着几个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的东西。
“有坏人在伤害我!”
多彩光球似乎有了一丝清明之念,背后邪恶光球形态不再时而扭曲的稳固成一条鱼的形状,继续张着大嘴咬向多彩光球。
“去死吧你!”多彩光球也有了一定形体,像个纸片儿人,像个稻草人,笨手笨脚的,手里从旁边薅了个硬硬的东西,朝着邪鱼劈头盖脸一气乱打。
那邪鱼一到墙壁这边,气势就弱了七八分,既畏惧又茫然,只知张嘴撕咬,被彩球一顿暴揍后,黑气四溅,好好一条大鱼,瞬间打瘦了一圈。
那多彩光球好像还在气头上,又好像非常高兴得意,丢了手里家伙式,抓了另一个,又是一顿抡。
邪鱼身形越大越小,也越来越虚弱无力,最后成了一副黑色鱼骨架子,自知不敌的掉头逃窜,却“嘣”的撞在墙上,发出磕头的声音。
多彩之物重新化作光球,赶到后不停拿身体撞击鱼骨,时而拟出牙齿,时而拟出三头六臂,咣咣咣把怪鱼摁在虚无灰墙上狠狠摩擦,直至对方消弭于虚无,丝丝黑气飘向无尽遥远的那座孤坟、野稗。
“我好了。”
忽然一阵空虚无力,渐弱,渐弱,灵与肉无比放松、无欲无求,无我,再是他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到处都是无法形容的剧痛,口渴知道水,空腹知道食,猫猫啊,洪老爷子啊,欣儿啊,鋆洁儿啊,都想起来了,又该梦昏过去了。
……
“我醒啦!”
墨奈坐起身,椅子上却看不到拜无登。
“我在跟谁说话?”
这时他一拘灵,脑子立刻清醒,什么都想起来了,再才低头在自己身上到处看到处摸,连裤衩里头也不放过。
完好无损。
嗯?我在紧张什么,就算被夺舍,也不会少这少那啊!
拜无登夺舍失败了吗?那他人到哪里去了?还是我就是拜无登?不!我是椅子山之主、四村百姓的领主、鬼手湖鱼王、遣家驿小仙师……
那拜无登去哪里了?关键时刻良心发现,一走了之?不对啊,我【执中令旗】都用了,他敢把我掳到这里,就是
念头到此,已经双腿挪到石床边,脚踩在地上,全软弱无力,咣当扑倒在地,脑袋沉重,躯体到处软绵无力,如是大病末尾,绝难动弹。
然而也有好处,还能睁着的左眼旁光,看到拜无登,整个儿身子骷髅一样,干瘦如柴,就像有七八十个人用嘴嘬尽了他浑身血液,头发全白,连指甲盖都脱落了。
呼。他松一口气,明白拜无登是夺舍失败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