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着身子,弯腰穿过这处狭窄隧道,终于走出了逼仄的空间。
呼!
一阵透凉山风扑面,墨奈抬眼望去,远处青山叠嶂,近处翠绿欲滴,再用探灵类的功法四下搜寻,感受不到任何法阵气息——墨奈是不知拜无登是怎么死在他神识里的,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神魂增强,神念感知大了倍许。
既感受不到异样灵力,墨奈就决定将那个夺舍石窟保留,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用得上。
此地气息浪莽,应该就在【影垣】,数了数【紫猴花】的花瓣,大概知道自己被拜无登掳走了二十多天。
虽说现在还打不到具体视向,但墨奈慢慢朝南摸索,一天之后就在一处花谷外定位了【灰古猞猁】的二阶巢穴,对照【离川水域图录】确定位置——不很远,绕路走,大半个月也就能到鬼手湖了。
其实要快很容易,最后一个【纳物须弥镯】里,是一架【野云灵幻舟】,这大家伙,只能是吕乌语给拜无登的,方便联络以及暗地里做坏事,都方便。
如今也落他手里了。
这二阶中品的飞梭,虽然极耗灵力、灵石,且只能载二十多人,但胜在速度极快,丢在市面上,起码卖八千枚三阶灵石,哪怕墨奈只有练气修为,只要肯花灵石,驾驭这家伙回去只须四五天。
但不敢。
清河门什么状况,不了解;宗门什么情况,不清楚;他放走萨家血亲有什么后果,不知道,要是乘这东西给吕家人逮着,说不好就罪加一等。
藏起来,野云舟还是自己的,给人看见,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一趟夺舍,好处尽够,不,说吃撑了也不为过,招摇过市还是算了,对外是怎么个说辞才是重点。
“哈哈,那什么,拜老前辈与我叙旧,半道上把我放在路边……”
摸着黑、贴着树皮、垫着脚尖儿踩过一片黑沼,半个脑子探路半个脑子尽是谎话,却没有一句合用的。
“怎么被夺个舍,反倒是我心虚了呢!”墨奈大口嚼着半截儿蜂巢,气鼓鼓的坐下来休息。
小火球焚烧拜无登时还气势汹汹的啐了一口:“呸!老子是【活到死】,又不是【尸到死】,凭你也想夺我的舍?”
这拜老头算是冤屈,纯纯的死于多事,当初建宗入籍他是多事而败,二十多年后还要重蹈覆辙一回。
若修真界是打了照面就杀,就没有这么多精彩故事和事故了,那样的修真界,又何须太多的尔虞我诈耍心眼子?或许只有掌瓶大修士那样万中无一的人,才做得到凡及大道、不羁外物吧。
其实拜无登也不愿,他本命就是必须把话说全然,死的明明白白,否则道心不能通透,那我呢?我又会怎么死?我之【活到死】又如何解?
接着就是无穷尽的有气无力了——筑基大圆满修士尚如此,若自己到了拜无登那一步,会想着夺舍么?还是转个鬼修?
只要我还是我,就还在【活到死】的范畴里吧?
在蛮荒绕来绕去,胡思乱想中躲过一个又一个蛮兽巢穴,终是走到他和吕鋆洁共同走过的地界,只因拜无登当时那句“全杀了”,心里一直胡思乱想,担心那帮外海修士以死相搏,即便有法阵支撑,门人估计也有死伤。
近乡情怯。
如果山门无事,那真就一本万利了,清河门的【执中令旗】就在自己储物袋,拜无登的长老令牌也搜出来了,到时找个人做他家掌门,归到遂心宗附属宗门一类,一样可以摇旗。
美梦、噩梦在打盹时乱入,忽而流着口水笑嘻嘻醒来,忽而一拘灵大喊大叫,终是熬到了鬼手湖边,看前方黑洞洞,小岛上空乌云密布,正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他有心等雨停了再去,又知道自己只是过于担忧,只好长叹一声,在储物袋里找了【飞剑】,踩上去,贴着湖水一路唉声叹气前行。
越飞近,越黑麻麻,只在一道闪电时,才看得到五指岩礁的模样,往常喊“打雷下雨收衣裳”的陈大汉不见踪影。
再一道闪电,驴棚里无驴。
轰!倾盆的大雨终于铺天盖地的掉下来,墨奈也懒得开什么护罩避雨,任凭这豆大的雨点子打在头上、脸上、身上,一级级石阶重重踩上。
“掌门师兄诶!”一道闪电,一把大伞下,王凡阿谀之脸,正泪流满面。
墨奈大惊,把了王凡双臂,深呼吸之后低声喝问:“谁?谁?快说!是谁死了?”
“死的人还挺多的,”王凡被问的莫名其妙,抠抠头皮,但看墨奈急红的双眼,大概明白了,赶紧补一句,“但我们家没事啊。”
“没事?咱家没死人?”
“没有哇,您被掳走后大家都好好的。”
“那你他妈哭个屁啊!”墨奈一脚把王凡登到山脚下,“好的不学,拍马屁能哭着拍吗?你妈的!”
也不管王凡如何委屈,面儿上、心里都乐开了花似得,披头散发的一路飞奔,晃过腰牌入了大阵,嗯,也只有没有外敌之时,【万花扫尘御灵阵】内才不禁雨水,最省灵石。
绕了贾老太的小花圃,过了淅沥沥的石拱桥,八级台阶一步跨过,乐乐呵呵直奔宗门大殿。
从未如此美妙的收官,请为我欢呼,为我喝,喝,喝彩。
“哈哈哈!遂心宗,你们的掌门……”
墨奈揪着湿漉漉的道袍下摆,一个箭步跨过大殿门槛,正巧三四个女子笑语盈盈直走出来,居中的那个,也不知是听了墨奈的话,还是过于戒备,看见个黑乎乎的影子撞来,大袖一挥,顿将墨奈轰出七八丈外,重重落在殿前台基的另一头。
“哟?是墨掌门,”击飞他的女子讥讽一句,“我以为哪家歹人踩上山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