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奈见到陈猫猫时，是在法阵之外，两头赤癍熊，驼了陈猫猫与周裳，皆是昏迷不醒的模样，山门养的那头在前，既护着两个修士，也算保它同类。

在湖上接应的宋旗走过来轻声说：“母熊。”

“畜生！”墨奈没心情开玩笑，指着公熊说，“把猫猫放下来，不然怎么给他治伤？”

这时，黑乎乎的湖上灵光一闪，似是有人在用法器，再是一声蛮兽惨叫，扑通入水。

宋旗道：“我与媛儿发现他们的时候，屁股后面还有好几只低阶蛮兽，都在湖里捕鱼吃。”

“嗷！”那怠懒货低吼一声。

何昆已经急的不行，听到这一嗓子，赶紧撒出两玉匣的灵鱼，丢得满地都是，后头那雌熊见了，直接凑过去吃，顺道将周裳轻轻卸在脚边。

山门里那头熊拱了拱周裳，慢慢驮着陈猫猫走到墨奈跟前，用不大的熊眼看了看墨奈，似有一丝歉意。

“滚！”墨奈忍耐不住，一脚踹上熊头，却像是踢中了什么极坚硬的东西，再是一把抢过陈猫猫，渡了灵力到他体内查探伤势，燕柒取了伤药给他二人服下，一旁所有人围过来，等待结果。

半晌，墨奈收回灵力，却没有说话，只求助似的看着一旁早显老迈的洪九指，老头身经百战，一看到陈猫猫面如金纸的模样，就知道后事如何，只是摇摇头。

这时，陈猫猫哼了一声，那粒二阶丹药咕噜噜从他嘴角滚出，直接被那母熊一口叼走，继续吃她灵鱼。

陈猫猫睁开眼，“遂心宗，你们的陈猫猫回来了。吼吼。”

墨奈赶紧把他扶起：“猫猫别说话，先回山门，我去喊甄志勇过来给你看看，不，你先养伤，我去露仙宗，拼了命也要”

“掌门……师叔。”这时，陈猫猫喊出一个陌生的称呼。

师父眉文腾本说让大师兄代收当初还是孩子的陈猫猫何昆入门，虽说晚了一辈，但这种亲传弟子的身份给了天赋不错的陈猫猫，外人更难抢夺，何昆当然只是添头。

“啊，我在。”墨奈缓过神，应了他这一句，“你别说话。”

“都给老子启开！！”最后知道消息的阡寻，发脾气似的，竟用了三分修为拱开众人，来到陈猫猫身前质问道，“你是不是走远了？”

“吼吼……不好意思大师姐，我没听你的话诶。”陈猫猫嘴角渗出鲜血，拿袖子擦，再咧嘴笑，白牙上全是血，身体里还不停有灵力散出，凡人见不到，但在场修士都能感知。

落在最后的王凡不禁低泣起来，被廉媛拉到更远的地方按着肩膀坐下。

阡寻蹲下来，盯着陈猫猫：“你，不，许，死，知道没？”

陈猫猫笑意仍在，此时他已失了筑基的灵动，仿佛又变成那个憨憨的、每天敦厚的呵呵笑的半大小子。

“呵，”陈猫猫想抬手，但做不到，只好眼睛瞥向周裳，“爱她，爱她……”

阡寻点点头，吞咽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还有呢。”

这时那头熊慢慢走过来，用凉凉的黑鼻子去拱陈猫猫的脸，陈猫猫只能微微蹭它作为回应，又看向何昆：“帮他，帮他……”

公熊看看何昆，低吼一声。

“师叔，我在椅子山，过得很开心呢。”陈猫猫又望向墨奈，又几乎听不见的声调表达内心欢喜。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傻开心，所以开心。”

“哈哈，对！的！”陈猫猫点点头，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忽然看向天边，既是吟又是唱，““雁苦，蟾寒，或泣，或疑，行无寿夭，长生不息……”

这《独诵词》他唱得极轻，仿佛是在唱给即将睡着的婴儿，可墨奈脑子里全是登岛时那个唱歌的小胖子，亦或是在举水河边扛着鱼竿高歌的少年修士。

还没唱到“道尽乃幸，候吾归兮”，他再坚持不住，脑袋轻轻埋进墨奈怀里。

墨奈怔怔看了看怀里的少年，他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喊道：“我的宝贝啊！”

鬼手湖边，哭声一片，只有醒转了的周裳，就默默流泪，再次爬到陈猫猫身边，紧紧抱了抱他。

……

真元紊乱、精血亏损、丹田破损以及因重创疼痛带来的神魂冲击，单独每一种伤势都还好，唯独加在一起，眼下只有金丹修士当面，才有医治的可能。

整整半个时辰的死寂。

山门里最有前景的修士即将重伤不治，且还是诸位看着长大的小字辈，哪能瞬时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