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25清晨
自我有意识起,便是立于一片白雪之地中。
我是谁?我这是在哪?我都不知道。眼前所能看见的,除了一片白茫茫以外,就是我眼底下的,那个倒在一块红色的雪中央的男孩。
话说雪为什么是红色的。噢,是被血染红的吧。那血又是什么东西来着,我又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呢…
那个男孩似乎还活着,胸脯仍在艰难而顽强地起伏着,手脚都紧缩着,不知是在抵御寒冷还是抵御疼痛。
“宣集!”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从我右边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我抬头望向声源时,男人已冲到了男孩身边,一把抱住了他,滚到了离我挺远的位置,好像是在躲着我一样。
不过,当我看向我的双手的时候,我便明白了。
那是一双被鲜血所覆盖的双手,那鲜艳的红色在白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又看了看我的身上,衣服已经被血完全浸湿了,干结的血紧紧地贴在了我身体上,动一下,许多血块便从我衣服上碎裂,坠落在了雪地上。
此前我一直没能关注我自己的感觉,这时总算是注意了起来,应是不得不引起我的注意了——冷,刺骨的冷。
不仅仅是因为我身着单薄,更多的是从身体内部生出的,从内刺激我的寒冷。
我的嘴里是满满的血腥味,甚至流到了喉管中,一呼一吸都是锈铁的味道,直冲脑门。
我呆呆地看着我的双手,努力回想着,我到底干了什么?
但无论我怎么回忆,除了刚刚清醒之后,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映在我脑中的,都只是一片空白。
“这是……我干的吗?”我抬起了头,向那地上拥在一起的两人问道。
但是那两人并没有理会我,男人抱着男孩,站了起来,背着我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死盯着我。
不知那眼神是愤您还是悲伤,亦或是……懊悔?总之很复杂,我没法读出他的心境。
“你也过来吧。”那男人这么对我说。我怔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可是,我伤了你的……还要我跟着你吗?”我向他发问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回头去,继续向前走去,留给了我一句话:
“如果你想被冻死的话,你大可以留在这里。”
看来这是留给我最后的一个选择了,我又左右张望了一下,也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可能是我失忆前的什么习惯吧。
男人渐行渐远了,我赶紧跟了上去。
在这冬季的林场中,周围的景物显得极为单调。我跟在男人后面约两米的位置,也不敢再靠近了,怕我可能再次伤人。
我们三人便在这一成不变的景色中行了不知多久,总算,前方的一抹黑色,带来了一点变化。
我们走到了公路旁,走向了那唯一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辆。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身上的寒冷被阳光驱散了部分,但止不住的还是来自体内的寒冷。
走到了车旁,男人打开了后座车门,把男孩放在了后座上,又招呼我坐到副驾驶上。不过我这个年龄坐副驾驶真的好吗?
我也没有再多想,毕竟后座已经没有可坐之处了,我便坐到了副驾驶上。
车子启动了,徐徐漫出的暖气总算是让我感受到了温暖。
车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有的只是发动机运作的声音,还有男孩痛苦而微弱的呼吸声。
我们将要前往何处呢?大概是医院吧,如果先去救后面那个男孩的话。
还是沉默。
我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一棵棵光秃秃的树向后飞驰而去.不变的是那白色的背景,纯洁,单调。
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又转回头来,看向那个男人。
他专注地盯着前方,丝毫没有向旁边瞟一眼我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正想着些什么,不过我猜他大概率不是在想开车。
车子在红灯前暂时停下,男人马上拿出了他的手机来,拨打了某个号码。
刚刚还说他专注呢,这会就打起电话来了。不过这段路实在是人烟稀少,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喂?起床了没?等下来一下猪城医院呗。”我仔细听着男人的对话,试图获取些有用的信息。
“……”男人并没有打开免提,电话那头的声音我一点也听不到。
“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你等会直接过来就行,我马上就到那了。”
“……”
“很重要的事,特别是对你而言。”
“……”
“好了,不说了。一会我把病房号发你,你赶紧过来昂。”说完男人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又打起了字来,应该是在发消息吧。男人放好了手机,与此同时红灯结束,车子再度发动。
看起来我们确实是去医院呢。我盯着男人的手机看,不一会儿屏幕便亮了起来,是一条消息。
男人的备注是窠,消息的内容是单独的一个问号。也不知道男人到底发了什么,能够换来这个耐人寻味的问号。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医院,早晨的医院并不繁忙,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走动。
我跟随着男人的步伐进入了医院,但我还是不敢太靠近他,只是听着他与护士焦急的交谈,尽管这我也听不大清楚。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已经移步至了病房,男孩已经基本处理好了,不过还是在昏迷状态中。
男人并不在病房,只有我一个人守着男孩。大概是他叫的那个人到了吧,他几分钟前急忙地出去了,还拜托我照顾好男孩。
不过,最令我匪夷所思的是,男人在出去之前,各抽了我和男孩一管血。
虽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我也没有什么反抗的权利,只能乖乖给他抽了。
不过我总感觉这种场景似乎有点熟悉,像是经常做这种事一样。
守着一个昏迷的人属实是没有什么意思,我便打算去病房外转转,走这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人对男孩怎么样吧。
病房外已经逐渐热闹起来了,我左顾右盼了一下,看到了公共厕所的标识,便决定向去厕所方便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
厕所里反倒是挺安静的,我观察了一下门上的锁,都是开着的,看来这里并没有人在上厕所呢。
我随便挑选了一个,正推门时,背后传来了一位女性的声音:
“蔡媚芸?你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对“蔡媚芸”这三个字感到敏感,我本能地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年轻女性正呆站于我身后不远的位置,我是否认识这个人呢?
我不知道,至少现在是不认识的吧。
与此同时,在我的视野的左上角,忽然出现了一个金属质地的小球,就这么飘浮在空中,没有任何支撑,还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在金属球成长到我一手抓不住的大小时,它突然同流体一般喷射了出去,直冲女人的脑门而去。
喷出的液流如同利刃一样,“哧”的一声便把女人的脑袋刺穿,血液溅满了整个卫生间。
我被吓了一大跳,眼睛都被吓直了。但我并没有大声尖叫,因为根据我清醒时看到的东西,我很清楚,这就是我干的,尽管不是我的主观意志干的,但是我在这儿也脱不了干系。
怎么办,这里迟早都会被发现的。逃吗?还是说,自首?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前者。尽管我这一身血红的穿着还有脸上溅到的那两滴血无不在宣示着“我就是凶手”,我还是径直跑出了医院大门,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冲进了那冰天雪地之中。
但当我站在马路上时,我茫然了。没有成年人的支持,我独自一人能在这天气下生存几天?
我望了望天,又望了望熙熙攘攘的人群,纠结着。回去吗?还是自己闯出一条生路。
我缓缓地向前走着,思考着这个问题。我刻意避开了行人的视线,以免得到他们热心的关照,而我又失手杀了他们。
又来了,发自内部的寒冷。也许是寒心了吧,觉得我的人生已经没有未来了。我在回头与前进间徘徊着,挣扎着,但我的脚还是不自主地向前移动。
我失神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个公交车站。
这里比医院热闹多了,放眼望去全都是人。但这里的人估计不会注意到我,就算注意到了,顶多也只是投来异样的眼光,而不会有人在时间紧张时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