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荷不再吱声了，她怎不知道父母过得不容易。是啊，鸡有鸡的命运，它们就是人间的一道菜，花钱养着看它们长大，为它们养老送终——这也不现实。小时候看见爸爸杀鸡，她总会痛哭一场，现在她一个眼泪瓣也掉不下来。

如今她变了，变得现实，变得心发狠了。

饭桌上，林雨荷只肯夹土豆和蘑菇，林卫国和王淑珍心疼得直劝，她这才夹起一块肉举着让他们看：“哎呀，我在吃呢，你们看，这不是鸡肉是啥？我又不是外人不敢下筷。”她把鸡块放进碗里并不去吃，被劝后这才夹起放进嘴里。“妈，用不用给张爷爷和李奶奶他们送点BJ果脯？”

“他们已经搬家走了。”王淑珍说着，随即把择好刺的一块鱼肉放进陈玉清面前的碗里。

“搬走了？”林雨荷一愣，“啥时候搬的？”

“你开学没几天，老爷子走路摔了一跤，没两天就去世了，老太太岁数大了，剩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被孩子接走了。”林卫国用力地咬咬牙，腮帮两旁的肌肉也随着扯动起来。

林雨荷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小时候她和雨亭与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没少往老人家里躲，两位老人总会慈爱地塞给她俩糖块，水果或者小饼干什么的。

老伙伴走了一个少了一个，陈玉清心里也不好受，她长叹一口气说：“岁数大的人最怕的就是磕着碰着，老了老了，骨头都脆了。”

“小荷小亭，以后你们在家，你姥上厕所啥的你们陪着你姥。”王淑珍往陈玉清的碗里又放进一块鱼肉，“妈，不够吃，我再给你择。小荷小亭，再给你姥看看，妈妈刺挑得干净不？”

“好嘞。”“知道啦。”

“唉——多啦，吃不了多少了，两孩子给我择的不少了。”陈玉清又叹了口气。

“姥姥姥姥，你先吃我给你择的鱼，我择的比我姐姐的香。”

“好好，这么多姥姥吃不了了。”

林雨荷轻轻打了个咳声，饭桌上的话题是她提起来的，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嘴里的鸡肉没有一点味道，她没有胃口。

“妈，你身体那么好，活一百岁轻松，我这身体都赶不上你呢。”王淑珍紧忙调节气氛，说点高兴的事大家都高兴高兴，今天可是雨荷第一天回来呢。

“对，我姥能活一百岁，不，我姥能活一千岁，一万岁。”雨亭往嘴里送进一块肉，大叫道。

“你这孩子！活一千岁、一万岁的那是什么？顺嘴胡说。”林卫国瞪过去一眼。

“哪有活那么大的，活到一百岁我就知足了——”陈玉清拖着长声，露出了笑颜。

“姥姥，你肯定能活到一百岁！我一参加工作，挣了钱就带你们出去溜达溜达，到时候你们想去哪去哪。”想想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全家人该有多快乐。林雨荷提起了精神。

“走动走不动都两说呢，谁愿意出门带个拖拖拉拉、碍手碍脚、老面糊的老太太？你们不烦我，没有对我说‘这是哪里来的老太太？我不认识她！’我就已经是修来的福气喽。”

“姥姥，我们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永远永远也不会烦您的。”林雨亭说。

“姥姥，到时候我给你买个轮椅，推着你游山玩水让你高兴。”林雨荷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你们俩好好学习，就是对我和你妈最大的回报。”林卫国语气严肃，脸上的表情却是欣慰和自豪。

“知道啦，爸爸，我给你考清华。”林雨亭舞动双拳做加油状。

“好好吃饭，吃饭要有样……”明明是严厉的话语，王淑珍却说得仅剩下了慈爱。

“记住你说的话。”林雨荷有用意地看过去一眼。林雨亭则扬扬得意的挤弄了一下眼睛。

“那现在第三家是什么人？”林雨荷问。

“新搬进一户人家，两口子岁数我瞅着跟我和你妈差不多，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儿子，今年和你妹妹一起考大学，好像还有个女儿是老大，见她来过几次，看样子好像已经成家了。”林卫国夹了一口菜，说道。

“两口子做小买卖，炒点毛嗑花生卖，起早贪晚地见不着两回面。”王淑珍盛了一小碗炖豆腐，又放进去一个羹匙，放到陈玉清面前，“妈，省得你不好够。”

“那小子一看就没有我学习成绩好。”林雨亭说。

“行啦，别吹了，管好你自己吧，看高考考不过人家咋办？”林雨荷怂了一句。

“他一定考不过我的。”

“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快点吃饭吧。”王淑珍及时止住姐妹俩的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