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顾明渊顺着感应遥遥跟着,每当纸蝙蝠的时间耗完,立刻甩出一张新的接替。
他跟了大半夜,发现马车在一处山坳前停下,这才断掉与纸蝙蝠的联系,传闻枯道人精通术法,也许能通过纸人反向察觉自己的方位。
“咕↓咕↓咕↑,咕↓咕↓咕↑。”
领路的倭贼把两根手指塞入嘴中,发出一连串短促尖厉的鸟叫,半分钟后,不远处草丛挑起一盏蓝灯笼,示意车队继续前进。
“老胡,还愣着干嘛,快赶车!”
看到手下额头冒汗,浑身打着摆子,刘三知道对方心里恐惧到了极点,这家伙作为一个寻常百姓,近几年早听惯了倭贼生啖人肉的传闻,一路坚持下来,算是极为难得。
“别怕,做完这单,拿到二十两银子的赏钱,你儿子娶媳妇的彩礼就有了。到时坐在上头,当着亲朋好友的面,端坐着看新婚夫妇给你敬茶,那该有多风光。”
说起“儿子”这两个字,刘三故意加重语气,听完,老胡的身体陡然垮了下来,僵硬的甩动马鞭,驱动挽马沿着坑坑洼洼的山路前进。
搞定手下,刘三舒了口气,开始打量沿途看到的倭贼。
说来奇怪,他在外闯荡,多次进过明军、倭贼的营地,唯独枯道人的岗哨最为严密,
一些人怀抱倭刀公然站在道路两侧,还有些身材矮小者浑身插满枝条,钻进草丛半天不见吭声,据说他们专等某个倒霉鬼路过,然后大吼一声拔刀斜劈,砍得人脏器横流。见状,胆小者往往当场溃散,回去后添油加醋,把敌人说得如同恶鬼下凡,以此躲避罪责,导致倭贼的形象愈发恐怖。
“一明一暗,正合兵法虚实相间之道。”
为了和相识的千户、指挥使打交道,刘三特意读过《孙子兵法》、《李卫公问对》一类的兵书。
按照书中描述,枯道人称得上“知兵”,手下称得上“敢战”,为何会在兵力优势的情况下一败涂地?
马车又走了一刻钟,期间,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最终也没能想出原因,等到前方出现几家亮着灯火的农舍,才舍弃这个无用的念头,跳下马车,对着铜镜整理一下衣冠,平稳地走向前方,朗声问道:
“前辈安好?”
“还行,死不了。”房门凭空打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浑身缠着布条的男人“走”了出来,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说“飘”更合适。
“好久不见,真是有劳大驾,刘三爷,或者说刘知玦。”
“您还是叫我刘三,爷这个字实在当不起。”
“呵,都快成贡生了,还这么老实,”枯道人的嗓音沙哑,像是夹了两块火炭,伸出手拍了拍刘三的右肩,突然神色一凛,“有东西!”
下一刻,他闪现到二十米外的马车旁,无视战战兢兢的三位车夫,祭出一团磷火,借助这股绿光仔细查看,不时走动两步,在最后一辆马车旁驻足良久,
“真气似有似无,好像沾过东西,可细看又找不出线索。”
枯道人转过头看着刘三,“你有想法?”
“刘某绝无此心!我只是在帮人做事,成与不成轮不到我做决定,您惨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给上面,即使合作破裂,也得等几天,直到老爷发来命令。”
面临生死危机,刘三说得急促且清晰,生怕对方翻脸干掉自己。
听完,枯道人没有回复,朝负责警戒的岗哨发出一长串鸟啼,然后静静站立,瘦削的身子活像一根掉光枝叶的朽木。
过了半个时辰,前山再度传信,说一小队人马搜索了周边地区,没发现任何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