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兄弟们,来晚了。”苏蛰推开包厢门,笑着看向房间里的5个大学室友。
他们寝室已经好几年没有像今天这样齐了。
“苏总,大忙人啊,你这不自罚三杯?”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梳着大背油头的男人,叫张浩。
“快坐,正好菜也快上了。”田毅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苏蛰过去,他穿着一件素蓝色的衬衫,发型板正。
“多少年了,咱兄弟几个总算聚齐了一次。”徐正义皮肤黝黑且粗糙,看起来快五十了。
头上发量稀疏,恐怕每一根都拥有自己姓名的吴学斌微微笑了笑,向苏蛰摆了摆手。
“服务员,可以上菜了!”王强招呼了一声。
“最近集团审计,外部审计,国家审计一股脑的全来了,同事都还在加班,确实不好意思各位兄弟们。”苏蛰坐下后公式的笑着说道,这倒不是假话,他们公司每年接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花在应付审计上。
“理解理解,国企嘛,避免不了的。”田毅应道,他是公务员,同样有这些问题。
“有检查好事嘛,当初还是苏蛰你的选择对啊,国企铁饭碗,不像我现在,朝不保夕的哈哈。”张浩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
“现在国产车不是卖得挺好的吗?你怎么不考虑去国产新能源?”苏蛰道。
“最近是在考虑,去年好跳槽,招销售的多,当时还是觉得合资车场这么多年了有保证些,忍了一手!玛德,都怪那些网上打嘴炮的一天天,说什么合资还没有发力,一旦发力国产车顶不住。发个der,都是装的哈哈,给我都整信了。”
张浩之前在一家地产公司已经快做到高管,可随着房地产暴雷,多年努力化为泡影,为了供养高额的房贷和家庭的开销,一个人打几份工。
白天销售,晚上滴滴,有时间还送外卖。
上菜后,兄弟几人都聊着自己的近况,大都是些大环境经济不景气,日子不好过,钱不好挣之类的话。
随着一瓶又一瓶的啤酒下肚,中年男人压抑的情绪开始抑制不住。
“学斌,你的工作室呢?最近怎么样呢了?”张浩问一直有些不怎么说话,光喝酒的吴学斌。
吴学斌摇摇头,眼神涣散:“快散了。”
吴学斌虽然学的工程管理,但是本身对这专业是没兴趣的,毕业后去工地干了半年,就转行到了互联网。
他对计算机倒是一直有兴趣,凭着自学倒是有一手技术,跳槽几次后也进了大厂。
可是35岁了没有混到管理层,只好退休。
中年程序员是找不到工作的,他只好自己创办了一家工作室,这两年他们这种规模的工作室太多了,日子同样不好过。
业务量大幅度下降的情况,工资都发不出来。
“前段时间不是听说你在相亲吗?”田毅岔开了话题,聊工作还是太沉重了。
“玛德,说起相亲就来气!”吴学斌的脸通红,一改刚才内敛的模样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天和那个女的在星巴克见面,我们点了咖啡,聊着聊着她说肚子有点不舒服要去厕所,我等了半天……”
吴学斌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
“怎么了?跑了吗?”苏蛰问道。
“跑了倒还好了!”吴学斌一拍桌子,“特么的跟着她进来了两个警察!”
“啊?”哥儿几个都愣了。
“她觉得肚子不舒服,怀疑是我给她下了药,然后报警了!”吴学斌有些哭笑不得。
“噗……哈哈哈哈哈哈!”苏蛰几人笑得不行。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警察带着去公安局了啊,配合他们问话,他们调了店里的监控,咖啡都是店员现做的我服了真的!
出来了我问她,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她看了看我的脑袋,说我长得太猥琐了,电视里的罪犯都是这样!”吴学斌说完自己都笑了,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关键也不知道我周围的人是从哪里知道的,一个个都来问我到底什么情况,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哈哈哈,学斌,要不你买顶假发戴着吧,你的呆毛,确实看起来挺猥琐的哈哈哈。”
“没事的学斌,至少她还没向你要几十万彩礼。”
吴学斌淡定的说:“上一个就要我28万,还得让我把房子过户到她名字下面。
最关键的是她还带着一个两岁的儿子,说买一送一我血赚!”
“哈哈哈哈哈哈……”苏蛰他们都笑疯了,没想到平日里刷抖音的段子,现在居然就在身边。
“强子,你呢?之前离婚了也不给哥儿几个说说原因。”田毅不想继续给吴学斌插刀子了,但是问的问题也很尖锐。
王强愣了一下,然后闷掉了刚倒满的酒。
“这两年不是忙着做生意嘛,每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她初恋联系上了。
那天我没在家,我爸妈到我家里去拿点东西,开门的时候那对狗男女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
王强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这种事儿这年头还挺常见,苏蛰几人举起酒杯陪了一杯。
“嗨,我老早就说过了,男人还是得对自己好点,让自己过得舒服才行。”看起来年纪最老的徐正义说道,他还在做工程的项目经理,常年在外地,属于是那种到一个新工地,找一个临时媳妇的那种。
“嘿嘿,老婆跑得早确实是有好处的。”张浩接了一句。
苏蛰几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徐正义说得洒脱,当初他老婆跑的时候,哭得老惨了。
男人嘛,这种时候互戳伤口实属正常。
“哎,还是老苏和老田好啊,工作稳定,家庭和睦。”张浩感叹道。
苏蛰和田毅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田毅的情况苏蛰大概是知道一些的,虽说是公务员,但是到这个年纪了也就是个科长。
家里的母老虎同样不可小觑,但是又怕影响工作,只好忍着。
属于是在外面当牛做马,回到家继续牛马的那种。
酒过三巡,包厢里还能走直线的也就苏蛰了,这是多年在公司锻炼出来的,哪怕现在已经超量,他也能硬撑到回家后再断片。
帮兄弟几个叫了代驾,结了账,这一顿终究是他承受了所有,苏蛰打车回家。
推开房门,屋子里空荡荡的。
苏蛰不用问都知道自己那媳妇应该是在楼下麻将馆,估摸着还有一个小时。
简单的洗漱之后,苏蛰躺在了书房的床上。
想着兄弟们酒桌上言语中流露出对自己的羡慕,苏蛰露出了一丝苦笑。
没有背景这些年在公司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老总、董事长都被查了好多个,苏蛰能熬到部门经理的位置上压力同样不小。
自己那通过相亲闪婚的媳妇,只能说自己活该,娶了像没娶一样,只会要钱,甚至到了现在连个儿女都不愿意生。
但是苏蛰的道德感又比较高,即便如此也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按照父母的意愿填报了专业,随后进了国企,又通过相亲娶了不熟悉的女人,苏蛰的人生早就如同行尸走肉。
周围很多人对苏蛰都流露过羡慕的神色,但苏蛰从未觉得自己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躺在床上,他想着,如果能重来,我一定要活出自己喜欢的人生,然后渐渐合上眼睡去。
苏蛰是被麻醒的。
他感觉手臂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适的味道,苏蛰缓缓的撑起脑袋,他的表情有些痛苦,脑袋瓜子嗡嗡的,这是宿醉的后遗症。
“你醒啦?来,喝口水。”耳边的声音清脆悦耳,言语中透露着关心。
苏蛰的意识还有些模糊,没太搞清楚状况。
这声音,好陌生啊。
他记得昨晚和好久不见的大学室友一起聚餐吃了饭,情到深处,几个大男人互相倾诉着生活的不易,一个个都喝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