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段遥远的路程,除了要翻山越岭,还要经过三座小镇,没有车,全靠步行,光走路就要一天时间。
春兰答应了,就说明她心底已经同意这门亲事,国胜喜不自禁,感觉走路的步子都是轻松的。
春兰体弱,半路上说累得走不动了,需要歇会。国胜二话不说,俯下身来:“我背你。”
长长的山路,国胜厚实的背脊背着瘦弱的春兰一步步地走着,春兰伏在国胜背上,平生第一次产生一种被呵护的幸福感,心底更加认定了这个男人是她今生的依靠。从此,人生之路,他们互相依偎,生儿育女。
春兰是幸运的,在人生低谷的时候,命运让她遇见了国胜这么好的男人,不仅勤劳善良,而且精明能干。她嫁给国胜之后,才发现国胜根本不用她干田里的农活,只需要种一点点菜地,国胜头脑活络,虽然当时不允许小商小贩存在,但国胜总有办法倒卖一些当地农民需要的小商品,换点小钱。
嫁给了国胜,春兰算是苦尽甘来,但是命运似乎并没有让她从此远离噩运。婚后第二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儿,春兰以为是命运对自己的眷顾,让她失去的女儿又回来了。谁知没多久,孩子就因为脐带部位感染而高烧不止。春兰六神无主,听信村里老人的土方子,用高度米酒浸湿了纱布来搽拭孩子的脐带伤口消炎。
老人的土方子没能挽回孩子的小小生命,才三个月左右,孩子就夭折了。春兰很伤心,这是她第二次失去女儿,她不明白为什么,只能叹自己命中克女。国胜也是十分悲痛,不明白自己命中为何会有此一劫!
又过了一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又是个女儿。他们给她取了名字叫“宝珍”,意为如珍似宝,希望这个宝贝能够健康平安长大。这次春兰有了前面两个孩子的经验教训,照顾孩子的时候多了几分小心,孩子成长得很健康。但是这个孩子仿佛天生就是来找春兰讨债的,从小就对她十分叛逆,无论春兰说什么,她总有一万个理由去顶嘴;无论春兰做什么,她仿佛都看不顺眼。她甚至连叫母亲的声音都是生硬的,仿佛极不情愿似的。但是对于父亲,这个女儿却是乖巧听话,看到父亲做菜,会主动帮父亲洗菜、烧火;看到父亲累了,会主动帮父亲捶背;父亲要上桌了,主动帮父亲打饭......父亲高兴的时候,时常唤她作"妹儿",这是一种疼爱的称呼。
春兰从女儿那里得不到同等的待遇,又见丈夫对女儿无比宠溺,不由得心生妒忌。头脑简单的她像大多数无知无识的农村妇女一样,只会向孩子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造成了孩子的更加反感,进一步恶化了亲子关系,从而陷入了恶性循环的怪圈。
她见阿珍热情地叫父亲吃饭,却不叫自己,怒道:“连娘都不叫,白养你了吗?”阿珍白她一眼,懒洋洋地叫了声“娘吃饭”。
她见阿珍给父亲打饭,却不给自己打,生气地说:“不给我打饭,谁生的你?”阿珍很不情愿地去给她打饭。
吃完晚饭,阿珍的小伙伴来喊她一起出去玩游戏。阿珍眼瞧着母亲不在的工夫,闪身想偷溜出门,刚逃到门口,只听得母亲一声呵斥:“又想躲懒!碗都没洗。”阿珍说回来会洗,母亲说她耍滑头,先把碗洗了才给出门,而且要带上弟弟,不能自己一个人玩。
母亲让阿珍跟她一起去菜园除草,阿珍很不情愿跟母亲一想去干活。母亲骂她:“像你这么大的哪个不下地干活?你有那个命吗?”
阿珍觉得母亲的话语透着尖酸刻薄,心里极度反感,不屑跟她争吵,默默地跟她出门。
她很羡慕自己的堂妹,二伯母的女儿,同样是一个没有知识文化的母亲,家里同样是那么多的孩子,甚至他们家还不如阿珍家宽裕,但是二伯母总是笑咪咪的,几乎从不见她对自己的孩子发火,生气的时候顶多也就是声音大一些,更加不会恶毒地咒骂自己的女儿去死。
阿珍看的书越多,接受的文明教育程度越高,她就越想成为书中那些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君子,但一回到家中,现实总将她的梦想无情击碎。她对粗俗且言语尖酸的母亲的反感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