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珍的印象中,叔奶确实不喜欢带孩子,这个跟她自己没有孩子似乎关系不大。她不仅没空的时候不带,就算她逢年过节去亲友家拜访,她也会躲阿珍躲得远远的。阿珍知道叔奶又去拜年了,想跟着一起去,只有守在她出门的必经之路缠住她,她才很不情愿地带上阿珍。
叔奶是否喜欢自己,阿珍其实并不确定,但这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珍喜欢叔公,叔公极其疼爱阿珍,阿珍就一并连叔奶一起喜欢了。所以,她的美好回忆里,叔公叔奶都是同一个世界里同等重要的两个亲人。阿珍心疼叔公,自然也就心疼叔奶,她曾经想过,等自己大一点了,叔奶年纪也大了,挑水挑不动了,就由自己来帮她挑水,每天早上,都把水缸挑得满满的。
母亲讨厌叔奶,大多是因为叔奶不帮她带孩子,所以母亲提起叔奶总没好话,时不时还会试探着问阿珍在叔公家有没有受到叔奶的苛待。阿珍明白母亲的心思,总说没有,母亲表示不信,叔奶那么小气的一个人,会舍得让你在她家吃饭?
叔公叔奶年纪越来越大了,父亲便让他们把地让给自己种算了,家里的米随时来取用。叔公叔奶同意了,本来阿珍就相当于他们的孙女,阿珍父亲虽只是他们的亲侄,但人情关系上相当于半子,家族早就默认叔公叔奶的田地将来由父亲来继承。
叔公叔奶把田地交给阿珍父亲打理,由阿珍父亲来供养两位老人,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母亲的做法,却深深地刺痛了阿珍的心。
那天,阿珍难得一个周末从县城回来,回到家已是夕阳余晖。一进家门,就看到母亲和叔奶在争吵着什么。叔奶手里提着一个麻袋。
叔奶说:“米缸里没米了。”
母亲没好气地说:“前两天才给你量了二十斤,怎么就没啦?你两个老人家哪吃得了这么多,是不是丢去哪啦?”
叔奶一脸无辜:“你没给我呀,不然米缸的米去哪了?”
母亲:“我怎么知道你弄去哪啦?我明明记得给你了。”
两个人争吵不休,一会儿叔公过来了,说看叔奶这么久不回,来看下,晚饭等着煮呢。母亲把前两天刚刚给过米的话重复了一遍,结果叔公也说没见母亲说的那些米,现在家里米缸是空的。
阿珍许久没看到叔公,喜出望外,但看到这个场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一会父亲也过来了,问清楚缘由后,毫不犹豫地斥责母亲:“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人说没有,你给就是了,争什么?”
母亲还在纠缠:“我前两天明明给过她了。”
父亲大喝一声:“那你就再给一次又怎样?”
母亲看父亲动了怒,不敢再争,但板着脸,嘴里嘟嘟哝哝的,也不理会叔公他们。
父亲不满地说:“女人婆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针眼大的事情都看不开。”自己亲自量了一小袋米给叔公拿回去。
阿珍觉得叔公叔奶太可怜了,居然到了连吃米都要受气的地步,心里对母亲的不满又增添了几分。她趴在叔公的膝盖上,对叔公说:“叔公,等我以后有了工作,会挣钱,我来养你,给你住城市里的大房子,好不好?”
叔公含笑点头:“好好,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