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熟悉从山间吹进教室的风,在那个石榴花火红的午后,就是这些风把温厚认真的巴娃吹得睁不开眼,因为昏昏欲睡而胆战心惊和愧疚不安。她还记得大雨把教学楼前的山浇得低下了头,仿佛在雨里静默着,又仿佛在焦灼地低吼,那不知从何处发出的轰鸣声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压抑。风雨对于山间小动物终究是不友好的。
当看着从山沟里流淌而下的略显混沌的水流越来越大时,年轻的巴娃的心里也会涌起一丝紧张之感。身为农人的女儿,她深知风调雨顺的意义,深知雨季过多的雨水会带来什么。贫穷的乡间生活和细腻敏感的内心,早早抹去了巴娃世界里的色彩。
最终为了节省粮食,父母还是决定一天安排两餐回家吃饭。
因为有晚自习,所以需要在学校住。早晨用粮票到食堂买早点,一两稀饭只到瓷缸的五分之一处,且实至名归地“稀”,一块发糕或者一个馒头需要二两。巴娃第一次早上搞慢了,赶到食堂只有馒头,咬一口,根本咽不下去,那是她第一次吃面食,痛苦到直掉眼泪。想想第一次离家,以后都要吃这个东西,不禁悲从中来。一上午的课都没听。
后来听室友讲,才知道除了馒头也有发糕啊。当巴娃第一次吃到发糕,又觉得这是世间最美味的食品了。白白的一块,跟雪似的,松松软软,一口咬下去,软糯糯,甜津津,不像米饭的无味,更不像馒头那么丑、还那么噎人。从此,爱上了上学,更爱上了起早,就为能吃到食堂早餐的发糕。
上了一上午的课,中午其他同学提着缸子像恶狼似的奔向食堂抢饭。
而巴娃和几个同村的小伙伴,还要走上二里地赶回家去吃饭,并没有多好吃,都是妈妈早晨吃剩下的饭菜,连菜带汤地泡在饭里,有盐有油,搅拌在一起,吃起来真的非常香。春夏秋三季就吃凉菜凉饭,到了冬天,妈妈会把饭菜放在火桶里,然后用破大褂盖上,焐着,到中午回家吃饭还是热乎乎的。两碗饭扒拉完,就赶紧回学校。
下午放学同样如此,急匆匆地赶回家吃饭,再赶忙忙回学校上自习。寒来暑来,三年不断。
也因为如此,巴娃比其他同学更快熟悉了学校的两个大门,从宿舍那边大门回家的路与从教学楼那大门回家的路,伙伴们常常丈量和估计,看看从哪一边到家的时间更短。前者的路很好走,全是宽宽的柏油路和石头路,但是长;后者的路不太好走,要经过池塘,要穿过山间,要下有人炸石头的山坡,还要拐好几条田间小路,但是有意思。
所以这两条路,常常变换着,小伙们一起叽叽喳喳,只要不是一个人走的路,路就不长,也就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