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不行,一万够了吧?”郑辉几乎是把自己的身段,全放下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小汪仍然不为所动,他这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蹊跷,可到底是谁,非得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郑辉在心底,把这几年,跟自己结过怨的,一一想了个遍,想不出是谁。
看来,这条路,今天是过不去了。
郑辉抡了抡手里的扳手,问,“你们也有家吧?”
小汪说,“有。”
小张说,“有,但是离了。”
郑辉说,“我也有家。如果没有家,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你们俩信不信?”
小汪说,“郑老板的话,哪能不信。”
郑辉说,“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才活的这么憋屈,知道吧?”
小汪说,“知道,都不容易。”
郑辉说,“知道都不容易,可今天,你们俩,把事情,做的太绝了,能不能告诉我,这背后,跟我过不去的,到底是谁?”
小汪说,“郑老板说到哪里去了,不是这么回事,要不是摊上了这政策,谁跟谁有仇啊。”
郑辉说,“好,汪大主任既然你不愿意说,这笔账,我就记在你头上。这车,要开,你们俩自己开着去,我是不会去的。我只说一遍啊,别再跟我啰嗦。”
小汪听说过郑辉的倔强,知道再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由着他,自己又扶了一下眼镜,让小张把手电照过来,开了张罚单,递到郑辉手里,说,“也行,这车我们开回去,回头郑老板你到乡政府,交罚金取车。”
郑辉把拿在手里的票据,撕碎了,扔在身后的暗夜里。心底那个憋屈呀,比以前牙齿被打掉了趴在地上,还要难受。
小汪吩咐一句小张,然后上了吉普,掉过头,小张上了郑辉的大卡车,要下半截窗子,问“郑老板,要不,我送你回去?”
小张可能也是好意,只是这好意,郑辉却不愿意接受。
郑辉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说,“谢了,我自己走回去。”
小张点着火,一脚油门,紧跟在小汪后面,很快就在郑辉眼前消失了。郑辉拎着手里那一柄扳手,沿着冰凉的水泥路走去。水泥路两旁,是黑魆魆的松树林,刮大风的时候,总有此起彼伏的松涛声在不断翻涌。现在没有风,乌黑的天空,逐渐透出铁青耀白的光亮。
郑辉从来没有走过这么久的夜路。
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多了。媳妇正在淘米煮饭,略微诧异,再看他灰头土脸的,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他,他说没什么,只是困了,想回来睡个觉。说完,进了耳间,将手里的扳手扔在墙角,和衣躺下,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听着他那一贯响亮的鼾声,媳妇提着的心,跟着放了下来。她把淘洗好的米煮到锅里,又割下半截烟熏老腊肉烧洗。
直到她将饭菜烧好了,郑辉还在沉沉的鼾声里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