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关于安宁第一楼的事情,成了安宁府城最引人注目的话题。在这样娱乐匮乏的年代,广告和炒作自然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更何况杜康酒的排面实在有些大了,长公主的产业、教习陆明远题字、大儒应炳章称赞,如何不惹人遐想?
一大清早,第一楼前就已经人满为患,冯掌柜带着人手忙脚乱的布置会场、收拾桌椅。安宁公主和柳女官也来到了这里,两人正闲聊着些闺房趣事,只听外头一声唱名:“应大儒到!”
安宁公主赶忙迎了出去:“应爷爷,怎地今日来的如此早?”
“人年纪大了,闲不住,早早来看看也好。”应炳章乐呵呵地回道。
“本宫还以为……前两日阿玉惹怒了应爷爷,心下十分担忧……”
应炳章拿手指遥遥点了点安宁公主,笑道:“殿下可是看轻了老夫……”
“不过……”他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当日老夫确实十分生气,这小子哪怕不忿,也不该信口开河。老夫当年也是经历过饥荒的,自然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民以食为天,怎能妄言?”
“可是后来那小子说了些……那天晚上回去以后,老夫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又觉得这小子待人接物不似狂徒,便深夜去找了国子监的李昌龄……”
“算博士李昌龄?”
“正是……老夫把那小子后来所讲,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李昌龄,李老儿昨夜一宿未睡,一大清早就出了城,神色十分激动难抑。”
安宁公主不禁回想起了当日……
那日,四人正因为粮食亩产一事争执不下,宁玉想不出该如何立即证明自己所言属实,只好跟应老打了个赌——他声称自己能够丈量出大地的周长!
应炳章活了一辈子,吃过的盐比宁玉吃过的米都多,怎么会信这样的鬼话?然而宁玉竟然真的拿出几张纸,用炭笔在纸上作图,从两条平行线开始一直讲到如何利用太阳计算大地的直径。
宁玉使用的其实就是2300年前,古希腊人发明的测量地球周长的方法。该方法原理简单、结果精确,误差甚至仅有0.25%。
首先在某地找一口井,等待某天阳光可以直射到井底,这意味着此时阳光与该地的地面垂直。同一天,找到另一地,测量当地物体与阳光所形成的影子的夹角。如此一来,这个夹角就被平行线转换为了地心的夹角。这个夹角对应的弧,正好就是两地之间的距离。
三人算术功底虽然不差,但甫一接触这种测量方法,还是有些无所适从,又觉得宁玉讲的无懈可击,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这时,应炳章又提出了疑问:你宁小子画的图,怎么大地是个球?难道不知道天圆地方吗?
岂料这句话一出,宁玉嘴里就不停蹦出一些让人难懂的词句,什么“此言差矣,大海中驶来的船只为什么先看到船帆”,什么“若地是平的,为何登高才能望远”,什么“夏国东边的傍晚已经天黑,夏国西边的傍晚太阳尚未落山”。
宁玉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疯魔,竟然跑出去使唤人找来斜方、木球一应事物,说什么“要估算重力加速度”。等到一阵忙乱,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算出结果后,只见宁玉失魂落魄,嘴里喃喃着“连g也这么接近……怎么可能……这到底是地球还是……”
三人谁也劝不住,只得吩咐夏荷扶了宁玉回房休息,三人也就自顾自地散了。
安宁公主回过神来,愁眉苦脸地说道:“听下人禀报,阿玉这几日茶饭不思、坐立难安,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应爷爷您说,算博士出城何为?”
应炳章笑了笑:“李老儿跑去临江府测大地周长了。”
“算博士竟然当了真?难道阿玉没有胡言乱语?”
“老夫也不知,不过算博士昨夜悟了一宿,恐怕是有些把握才敢这样火急火燎地出发。”
“唉……现下说这些也是无用……”安宁公主叹了口气:“应爷爷还是与本宫一起主持这品酒会吧,到了傍晚,还有斗诗大会也需应爷爷镇场,必不会少了您的酒喝。”
“哈哈哈……好!小老儿就却之不恭了!”
……
天色快至正午时分,安宁第一楼前锣鼓喧天、吆喝不断,眼见着第一楼的冯掌柜快步上了高台,面向众人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各位酒道好汉!小人冯之成,添为第一楼掌柜,今日在此举行品酒大会,遍邀豪杰共赏天下美酒,品评酒中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