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
末世。
丧尸推不倒房屋乍一看去整座城市像永久定格在雾蒙蒙的清晨失去活力后冒出嶙峋的轮廓摩天大厦和民居并邻而立,孤高寂静。
单间的沙发上,两人依偎着沉沉睡至中午。
太阳最猛烈的时候窗帘漏了一层淡淡的光落在背上他闭着眼像只被晒疼了的蛇蹭动把夕欢蹭醒了,反手扣住他后脑:“别乱动,乖一点。”
“好难受……”
夕欢没醒透,耳际传来阴柔清冷的声线,像是刚入冬的水潭,水面结了一层霜能从透明的冰面看见底下暗鱼游动。这把声音太冷了,冷得她一激灵在梦里递到嘴边的红烧肉变成了没有果酱的刨冰,将她呲醒了。她张眼压在她身上的也刚好将头从她的颈窝抬起来手肘撑在她颈侧这个姿势他的宽肩遮住了背后的光源使他的脸隐没在隐影中,蒙上冷色调的暗。
不作表情的脸,在此刻显得如此陌生,精致得像姑娘的眉眼舒展开来,有了男人的轮廓。
仍然年轻。
介于男人和青年之间,一点暧昧的分界线。
夕欢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注意到他眼白的部份更少了,猫般的眼瞳快要被高纯度的黑占满,他冷冷的视线让她想起以前去墨西哥时见过的黑王蛇,在冰冷的流沙中惬意游动她犹如被食肉动物盯上的猎物,不敢轻易动弹。
与爱情地位高低无关,源自对捕食者的危机感,使夕欢有了一瞬的迟疑:“是你在说话吗?”
她睡得太熟,不确定刚才耳畔听见的,冷得出奇的声音是真是假。
“是我,”
原来他被她忽略了?
想到这一点,拧起眉头,轻易可见的委屈了。
这时,他方才冷冰冰的俊脸便柔和下来,变回她熟悉的小朋友了,只是这个小朋友仍在虎着脸闹脾气,控诉:“你不认得我的声音。”
夕欢失笑,她都没听过他说话呀,不过这时候辩解是小朋友的做法,她抬手覆在他的发顶揉了揉,转移话题:“你突然能说话了?”
“这里……”
摸了摸自己下巴,随着他的吞咽动作,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发育好了。”
能交谈,就好办多了。
夕欢坐直身,他亦盘腿而坐,背对着光源勾起嘴角,满脸人畜无害的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如果在太平盛世,自然不需要问这个问题,太傻气了。
沙发一个人躺很宽阔,两个人则略显狭窄,夕欢本来想在主卧的床上睡,但那张kingsize的床不喜欢,缠着要跟她躺沙发,她刚承了人家的情,便随他去了。这时要舒展开身体,只能将脚搭在他的腿上。
听到这个问题后,侧着头沉思,黑漆漆的眼有节奏的一眨一眨,似手机来消息的呼吸灯:“你……救了我。”
那天他受了重伤,那些人以为他死了,也因为他的反击而死伤各半,没余力来处理他的尸体,他的自愈能力在太阳底下停止运作,只能捡起自己的肠子塞回腹部,一路爬到有遮挡的地方呆着,停车场的碎石地面吸收了烈日的温度,刺疼他皮肤,无一处不痛,呼吸困难,视力有限,说不出话。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又像从来没好好活过。
然后,遇见了她。
夕欢倒没觉得自己做了多伟大的事,她只是搀扶他一路,安全可休息的地方还是他提供的:“你是什么人?”
抿了下唇,露出小动物一样警惕的神色:“我不想说,”他低下头,气势又弱掉了:“我怕说了你会讨厌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提起受伤的事,他眉头紧拧着,屈起双腿,但不放开她搁在他膝上的脚,她整个人快要被他扯过去了。察觉到他陷入了应激反应,她打住这个话题,凑过去捧起他要埋起来的脸:“好啦,不说这个了,乖,不会讨厌你的,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了。
这句话让紧绷着的脸放松下来,她指抚过他形状隽秀的眉,眉下是深潭般的眼,又像是暴风的风眼,沉寂地酝酿着灾难纵然他态度讨喜卖萌,但从发尖都在透着让夕欢无法不去在意的危险感。
他征求她肯定的答案:“真的不会讨厌我?”
“不会。”
“不会想杀了我?”
“我也杀不了你啊!”见识过二人武力值的差距,夕欢哼了哼:“你秒杀我!”
想了想,好像也是。
那还有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嗯?
夕欢疑心这小朋友琢磨起自己了,目光描摹他的脸,蓦地发现不能说是小朋友了啊!数天光景,他抽条长高,柔软轮廓随着褪去的孩子气变得深邃。她用经验从长相估摸一下,这得有二十五岁往上,该是男人了。
刚养在身边的小少年一夕长大,她顿感微妙。
但要说看儿子的眼神,那是不可能的,她没到当妈的年纪,没多少母爱,再说人家也没管她叫妈。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显然心思没在自己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