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庄称得上是个穷乡僻壤,在十三年前战乱中遭了一场兵灾,整个庄子只留下了逃不掉的老人孩子,至今未能恢复元气,渐渐就成了一处孤寡老人聚集的地方。
后来有一位安姓嬷嬷拿出自家的院子,收留了许多战乱中成了孤儿的流浪孩童,办了一个慈济大院,吸引了不少善心人前往施舍,只不过到底是私人的地方,得不到官府资助,只靠安嬷嬷和善心人的施舍,要养活一大院只多不少的孩子实在是举步维艰。
更别提银钱引贼,经常是前脚乡绅商人们刚走,后脚就有地痞流氓砸门而入。
柳家每年都会派人前去慈济大院送些银钱衣物被褥一类,柳清宁对此早有耳闻,总想着要去瞧瞧,却碍于身体不好鲜少出门,一直未能如愿。
阿珩摸一摸马车上填着棉夹层的妆花缎帘子,又看看角落里三个火盆和柳清宁怀里紧抱的暖炉,感觉汗都流进了脖子里,趁着柳清宁闭目养神悄悄把衣领扯开了一点。
刚一动作又听柳清宁轻咳两声,吓得他一激灵,偷眼瞧过去,看见柳清宁微微皱起眉头把暖炉又撺紧了些,整个人往披风里缩了缩。
生了这么多火盆还嫌冷,身子这么弱就不要大风天出门嘛……
阿珩撇撇嘴,掀起一角窗帘看马车驶到了哪里,心里盘算怎么才能逃出去。
“你若再不安分,我就喊泠儿进来绑人了。”
阿珩窸窸窣窣的动静停了片刻,又开始坐立难安般动来动去,柳清宁睁开眼就看见他把大氅脱下来抱在怀里,扒着车窗往外望。
一幅随时找到机会就要跳车逃跑的模样。
让泠儿把他关进车里都不安生。柳清宁无可奈何,道:“有泠儿在你跑不掉的。”
阿珩扒在窗框上的手一僵,转过头冲柳清宁眨巴眨巴眼睛,嘴硬道:“我没要跑,我就是嫌车里热。”
柳清宁一言不发只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清亮透彻仿佛直直看进人心里去。
阿珩心虚地别开眼睛,小声嘟囔:“就是热嘛……”
柳清宁还是没说话,车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车轮吱吱呀呀的声音混杂着张大手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随着风穿过厚重门帘的缝隙里吹进来,一股凉意钻进汗湿的后背,带上柳清宁仿佛能实质化为冰刀子的目光在阿珩背上刮过去。
阿珩默默把大氅又披上,心里想怪不得柳大小姐到了17岁还嫁不出去,这样一座冰雕谁乐意娶!
两厢无言静默许久,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马车突然停下来,阿珩看向柳清宁,见她闭着眼,心里一喜扭身就要掀开窗帘,哪知手刚一动,门帘突然被掀开半边。
张大手探进头来,瞥见阿珩手上动作,也没作声,只垂下头对柳清宁说:“大小姐猜得不错,那伙贼人果然在小道上作乱,咱们的人已经把那个慈济大院的小孩儿救下来了。”
他在说小武?!阿珩一惊,把张大手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反应过来,背上冷汗霎时冒了出来,下意识望向柳清宁:“他说的是小武吗?”
柳清宁掩着嘴咳嗽一声,问道:“人呢?”
张大手急忙放下门帘,粗矿的声音隔着门帘有些发闷:“酒……咳!九姑娘等着大小姐的意思呢。”
柳清宁沉吟片刻,轻声说:“直接送回慈济大院吧,让他去办自己的事情不必等我到了。”
张大手应了声,车外静谧无声,只有寒风猎猎作响,阿珩想要出去找张大手问明白,柳清宁睁开眼淡淡道:“放心,小武会比我们更早到慈济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