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桐说：“今年八岁了。”果然，是和白风讯一样的年纪。

白风讯拉着雪桐坐下，好似一个年长的姐姐，说：“你爹娘怎么这么狠心，让你这么小就做仆人？”难不成，修真界门派也跟俗世一样买卖孩子不成？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做这些苦累的工作啊。

雪桐摇摇头，说：“不是的。能进仙山伺候老爷仙师是我的福气。仙师，你是刚被引渡来的吧？”

白风讯点点头。雪桐笑说：“难怪仙师不懂。”

他这是在笑话我么？白风讯心想。不过念头一转就泄了气，谁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人家虽然和自己差不多大，地位比自己低，但人家好歹在昆仑山带了好几年呢，看得见的听得都比自己多。

白风讯笑着说：“那你给我讲讲。”

雪桐见白风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虽然身份有别，但也没有威慑在心。他性情又善良淳朴，容易信任人，对白风讯自然是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我们家是住在昆仑山脚下的城镇里，叫小钓城，足有十万多人。因为在昆仑山下，常年受昆仑山的庇护，风调雨顺，年年丰收。每年昆仑山上的仙师都会去小钓城招收童子，这时哪家孕妇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上山的就去报名。仙师就会给孕妇两粒灵丹，一粒让孕妇服下。那灵丹可以改建胎儿的根骨，让胎儿健壮——要不然我们小小年纪怎么能做这些辛苦的工作呢？等孕妇十月怀胎生下孩儿后，另外一粒灵丹研成粉末送水给婴儿服下，这样孩子长得就很快。吃了丹药的孩子，三岁就已经如同十几岁的孩子一样通晓人事。孩子三岁后，仙师就会来接他们上山做童子——我就三岁上的山。”雪桐笑着说，给白风讯的感觉这是让他骄傲不已的事情。

白风讯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我听明阳说，光是百草园就有五百多个童子……那么多的人都是在你们小钓城里来的？”白风讯简直不敢相信，一座城里能有多少的年轻女子要生孩子，光一个百草园就有五百个童子，那整座昆仑山需要多少的童子？那些城市是否还能运转下去？

雪桐说：“昆仑山附近还有几个我们一样的城。”

白风讯问：“那你们以后呢？”

雪桐说，“年满二十岁后除非老爷钦点，我们就要回家了。我们离开时老爷会送给我们一粒仙丹，那是粒长寿丹，我们吃了大概可以活三百多岁。”

白风讯说：“那你觉得这样有意义么？”白风讯觉得没有意义。这是她的人生里第一次听到别人的人生轨迹，竟然是如此的无聊。

雪桐想了想，说：“我觉得挺好的，老实说我有点想家，想我爹娘他们……虽然别人——就是百草园的别的童子——你知道嘛，明渔仙师他之前也是童子，但后来被灵夙仙师慧眼识珠，成了灵夙仙师的二弟子，在他之后的几乎所有的童子都有想被仙师收入门下的想法，那样我们就飞黄腾达了嘛。我们的父母也是这样的。”

白风讯现在对雪桐又有了同理心。某种角度来说她和他们一样，都是被父母的欲望所裹挟的，在他们柔弱的身体、渺小的意志上种植了这种欲望。雪桐会三岁就来昆仑山上做修真者的仆人，她会八岁来昆仑派修行，都是因为他们，为人父母的可怜的扭曲的欲望。

白风讯伸手抓住了雪桐的手，想给这个同病相怜的人一点点安慰，或者说给自己一点点安慰，这个世界上，和自己一样的人总是不多见的。

雪桐把手缩了回去，他的脸微微发红，低声道：“仙师……”

白风讯指着雪桐，大声叫道：“你别瞎想！我没别的意思！”

雪桐急忙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仙师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