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各族素来崇敬勇武之士。

草原上的汉子最是瞧不起大男人哭哭啼啼。

然而大帐内众多鲜卑首领，却没有任何人瞧不起罗日律。

所有人都清楚，这个西部鲜卑首领的勇武和率军作战时的勇烈。

这么一个威名卓著的西部鲜卑首领，如今却忍不住失声痛哭，涕泪直流：

“汉人居于长城之内，本就比塞外草原温暖许多，稍做耕作就能年年粮食满仓，衣暖饱食，又有华府美宅。

反观我等塞外引弓之民，餐风露宿，放牧打猎，辛辛苦苦维持一家存活，稍遇到白灾、黑灾，就死亡遍地。

这个冬日我部大半部众惨遭冻死，连牛羊也仅十存二三，待到春荒时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人。”

罗日律的失声痛哭，引得各部首领也纷纷垂泪不止，抽泣满帐。

若要说起悲惨和损失，这个刚刚过去的冬天，谁的损失又会少呢？

一想起这个冬季被冻死的无数部众、牛马，他们就心疼的几乎窒息。

檀石槐依旧面色坚毅沉静。

他眼神冷峻的扫视着众鲜卑首领的面容表情。

在座的都是人精，他非常了解这些跟随他多年的各部首领的心性脾气。

要想成为一部首领，不仅要有一身过人的本领。

还要有聪慧的头脑，敏锐的政治嗅觉，以及过人的演技。

这些首领固然会为部众死伤惨重而悲痛，却绝不会悲伤成这个模样。

之所以一个个失声痛哭，垂泪不止。

无外乎是在给自己这个鲜卑大单于施加压力罢了。

想到这里，檀石槐又看向左手侧，一脸同情之色的长子和连。

也不知道自己若不在了，这个愚钝的儿子能不能坐稳鲜卑大单于的位置。

心念及此，檀石槐面色越发冷峻，毫不客气的大声呵斥道，

“好了，一个个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草原上的雄鹰怎能跟汉人女子似的柔弱？”

“那些死去的部众，已经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严寒虽带走了许多人的性命，也是长生天对鲜卑勇士的恩赐。

如今我们手脚完整，还能拿得起刀剑，还能跨得上战马，那就依旧可以南下劫掠大汉。

夺走汉人的粮食来喂饱我们的部众，夺走汉人的妻女来生育更多的婴孩，掠来汉人的青壮成为我们的奴隶。

长生天赐下的寒冷，只会让我们拥有更加壮硕的体魄和意志，骑最烈的战马，睡最美的女人，喝最醇厚的美酒。”

檀石槐越说越激动，竟然连身上的皮袄都撕下来丢在地上，举着手中长刀咆哮道：

“一个个都给我提起精神，回去动员你们的部众，让所有能够骑马射箭的勇士汇聚到弹汗山下。

我要率领他们南下横扫幽州，去攻打那富庶的涿郡，甚至攻打更加富庶的冀州，告诉汉人的皇帝，鲜卑的儿郎依然是最勇猛的。”

“大单于万胜——”

“我等愿追随天地所生，日月所置，至高无上的大单于。”

慕容、阙居、阿最、索利、槐头等所有鲜卑部众首领，纷纷面带狂热的跟着高呼起来。

大单于檀石槐的威望在草原上无与伦比。

他的崇高威望，是二十多年来长期厮杀堆积出来的。

是用无数鲜卑人的血、乌丸人的血、匈奴人的血，以及汉人的血铸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