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与弟弟都已回房,凌非烟走出房门,脚步轻盈,无声无息。她纵身一跃,跳出小屋,而后小步快跑,往小梅村南向的荒山奔去。
奔跑时,凌非烟时而凝神倾听,时而回头,却并未发现有人跟踪。达九品练气境之人,耳聪目明,五感异于常人,可若跟踪之人修为更高,自己也未必能察觉。
片刻后,凌非烟来到荒山脚下,眼前是条羊肠小道,两侧树林亭亭如盖,她大步一跃,又往前奔了四五丈。
唰一声,正是渔网收起的声音。
凌非烟躲在一旁树丛中,趁着月色回头一看,自己来路的大树上吊起一个麻绳编织的大网,里头正是那个街角的乞丐。
“小姑娘,你这陷阱是何时布置的?”乞丐神色自定,声音忽然洪亮起来,不再像个老人。
凌非烟抿嘴一笑,道:“你这老叫花子果然有鬼,白天我可是做好安排才回的家。”
“你那碗饭里可下了不少的泻药,真不怕害死我吗?”
“嘿嘿,我们湖州地界多久没有外来的乞丐,我能不怀疑你的身份吗?怕你不吃,我还专程留了几片鲈鱼给你。早知道你不怀好意,我就给你下剧毒。”
“谁说我不怀好意......”
还未等乞丐说完,凌非烟扮个鬼脸,拔腿就跑,毕竟绳网再结实,也决计困不住八品以上的高手。
“回来!危险!”乞丐大喊,可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凌非烟心想,四日前,邻县相继死了几名八品武者,尸体都化为干尸,一定是魔教之人流窜作案。
承平新政以来,各地武者都需登名造册,归属地管理,可仍有些不服朝廷的人四处流窜,其中一伙人被称作魔教,会一门极为邪乎的功夫,唤作移星功,专门吸取别人的修为。
凌非烟虽从未见过那移星功,可也猜的十之八九。这乞丐三日前就来了小梅村,时间正好,想来就是凶手。两名八品好手都死了,自己一个区区九品,又岂是他的对手。
那乞丐或许早已盯上自己,为免祸及父亲和弟弟,她这才深夜留下家书跑了出来,准备在深山里躲个几日。
过了一会,凌非烟已经逃至山腰的一处旷地。忽然间,背后传来轰的一声响,凌非烟暗自嘻笑,心道:“臭叫花子,肯定没想到我还备了一处陷阱,这回有你好受的。”
下午,凌非烟便来到这无人荒山,在必经之路上掘了一丈深的小洞,里头铺满铁刺,涂有河豚毒。河豚毒天下闻名,普通人沾上半点就致命,可她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又找来自己一切能找来的东西,把泻药、老鼠药、蟑螂药通通洒在上头。
不仅如此,她又灵机一动,寻来一桶金汁浇灌其中,整个洞穴中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臭不可闻。这金汁虽不能伤敌,却可以重创敌人的精神。最后,她在陷阱上铺上木架,盖上稻草,四处放置了驱赶野兽的香料,这才回了家。
突然间,天地间传来一声怒吼。
凌非烟心中一凛,回头望去,一个人影从陷阱中跃出,足足有两丈之高。片刻后,那人双腿在树上借势一蹬,飕的一声,如离弦之箭般窜到自己身前。
凌非烟停下脚步,借着月色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一股寒意从背上直泻而下。
此人是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须髯戟张,衣服已被铁刺划破,下半身沾满金汁,此时目眦欲裂,青筋暴起,显然怒不可遏。
“难道凶手不是那乞丐?”凌非烟寻思。
黑衣大汉二话不说,伸手便向凌非烟肩头抓去,出手极为迅捷,凌非烟根本来不及躲避。
二人相触瞬间,凌非烟只觉得自己肩头与那大汉的手掌如两块吸铁石般牢牢相连,登时,一股热流自全身向肩头急窜而出,她身子大震,剧痛不已却又觉得周身软绵无力,竟使不出半点力气。
黑衣大汉呸了一声,怒道:“奶奶的,真是个九品,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凌非烟闭上双眼,万念俱灰,父母,祖父,弟弟,亲人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霎时间,寒光一闪,大汉惊叫一声,凌非烟只觉得体内汹涌急窜的真气忽然稳住,自己被人抱起,一阵急风刮过脸庞。
她睁开双眼,眼前竟是那名奇丑无比的乞丐。自己正偎依在乞丐怀中,乞丐右手握着一柄长剑,腰缠一柄木制剑鞘,二人离那黑衣大汉已有三丈之远,大汉手背有一处伤口,渗出滴滴鲜血。
“奶奶的,你是谁,竟敢偷袭老子!”黑衣大汉大怒,接连击出几掌,掌风虎虎,极其威猛。乞丐抱着她左闪右避,可掌势所到之处,无不是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巨石与大树纷纷爆裂。
御气破石,此人修为至少为五品真元境,凌非烟心中更是惊骇。
乞丐抱着凌非烟向后全力一跃,跳出几丈远,与敌人拉开距离。
啊的一声,凌非烟大叫道:“你...你的脸。”原来乞丐竟有半张脸挂在一侧,她毕生从未见过如此情景,不禁寒毛直竖,吓得面如白纸。
又是唰的一声,乞丐将整张脸扯下,丢在一旁,原来那脸只是张人皮面具,适才被掌风刮落半边。
此时月光皎洁,洒落在乞丐的面庞。
那是一张清隽秀美的脸孔,剑眉杏眼,鼻挺唇薄,可细看之下,脸色却又十分苍白,不免有几分憔悴。
凌非烟呆呆看着乞丐,忽然间心头一荡,生起一股莫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