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嘉竹顾不得其他,奔着倪阳州奔过来,一个飞扑连人带椅子都翻倒了地上。
“大哥!”
倪阳州被扑得措手不及,玻璃不止一层,即使被通上到下打得碎开,也并没有完全崩溃四散,但仍有不少碎片兜头而下,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没事吧!”
倪阳州被压在身下,尹嘉竹单臂撑地,一只手正垫在他和地面瓷砖中间,衬衫被扯得变形,露出一大片脖颈。
然后倪阳州就看见顺着皮肤肌理上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下来,从那骨骼明显的下巴“啪”地一下掉落,沾湿了倪阳州的眼皮。
一片淡红色的视野里,男人低下了头,那双纯黑色的瞳仁被地板上的反光映得熠熠生辉。
倪阳州立马就要爬起身,尹嘉竹忙喊了一句“别动”,但还是晚了。倪阳州双手往下一按,直接按了一手玻璃渣子。
“靠!”
战斗还没开始就自废双手的倪阳州疼得想原地来个大跳。
男人不顾上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从柜子后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件防弹衣,迅速裹到倪阳州身上,说道:“躲好!”
“你——”
倪阳州急得满脸冒汗,心想真是上个世界待得时间太长,原主体力法力都傲视群雄,到现在换成这个孱弱的普通人身体仍不习惯。
紧急情况下,自己竟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倪阳州胡乱裹好衣服,眼见男人从柜里又掏出来一把长刀和一把手枪,柄上都沾满了血液。
倪阳州看着手枪,惊道:“哪里来的?”
“躲好州州!”
男人来不及回答,直接往屋外跑去。
房屋突然猛烈摇晃,倪阳州又一次被甩倒,直接躺着滑到了中台底沿。
倪阳州在混乱中,忽然有一种坐过山车的失重感。
这是……
枝丫不管人类的呼和呐喊。
它只是想要养分、阳光和雨露。
那个亮的地方,不是阳光,就出去吧。
它知道阳光的感觉。
它从一棵小小的芽儿时起,被露水点过头,被狂风吹过腰,被土壤顶痛过双脚。
而它现在长大了。
——棕色的树枝打碎完玻璃,又昂着树叶拂过碎茬,顺着高楼往上爬去。
要阳光、要水、要土壤。
根系如章鱼的触手,鼓动着脉搏肆意生长,整个山体都是它的乐园。
深,往更深处去。
高,往更高处去。
远,往更远处去。
它的根系滋长出亿万条细细密密的分支,追寻着水的气息,它的树叶丰盈得大如蒲扇,尽情地在风中浮动享受清晨的空气。
它伸出遒劲的臂膀,托起了肩上小小的房子。
倪阳州狼狈地扶着怀里的搪瓷杯子,忍着痛拄着一把消防斧,跟着尹嘉竹跑到外面。
只看到群山匍匐在他们的脚下。
往上,数不清的紫藤花如瀑布般笼罩住小山,轻风一过,寒冷的空气都沾满了淡黄色的花粉,柔柔软软,香味四散,如荡开的涟漪,好像要浸透万物的身躯。
深粉浅紫中,那坚实的二层小楼,如栖息在树窝里的一只倦鸟。
紫藤树不动了,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挡阳光,现在的它,是一棵平静的树。
倪阳州转头看向尹嘉竹,对方也正望着十几层楼高的底下,破碎的围墙和翻倒的车辆们。
隔着距离,那些像碎掉的一块块拼图。
“大哥。”
尹嘉竹回望过来,还是那双漆黑的眼睛。
倪阳州心中奔腾的念头难以排遣,只是对着男人苦中作乐道:
“大哥,我们的别墅,变树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