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位黄金配角，越学越佩服。

他早就发现，妖僧和圣僧的不同，全是刘询细节设计的结果，呈现出来的银屏形象就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和行事。

刘询点点头：“南戏与北戏艺人间互通有无，互相学习，也常常是有的。”

比如他自己，就是个典型。

在帝都时从小学习京戏，并在京剧院任教。到了香江，又在香江演艺学院任讲师。他教出来的弟子，还真两种剧目都会几手。

其中最著名，同样演电影那个，叫罗家瑛。

于电影演绎中，刘询也每每有融会贯通的创新。

几句问话下来，他对李天宇接下来的表现更加期待了。

徐客早在看见李天宇的扮相时，就眼前一亮。

此刻，只说：“后面还有角色要试，大家都快点啦。”

他这一话一出，工作人员无不咂舌。

谁见过徐老怪让人试镜，从龙套到黄金配角一直往前试……

“A！”程晓东一声喊。

摄录机开始拍摄。

剧本他看过了，就是白云禅师第二次劝诫小燕赤霞那一段剧情。

李天宇小四方步走位。

在一群铁匠间穿行，铁匠是动态的、着急的、市侩的。

他所扮演的白云禅师却是静态的、从容的、脱俗的。

明明眼前都是虚空，李天宇却处处注意对比的细节。

他挨个向铁匠为十方化缘，被不停地叱骂。

李天宇依然笑容满面，风度不改。从容行礼，退走。

这一段是一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表演，他做起来行云流水，很见戏剧身段。

李天宇的眉眼，也与演普度慈航时完全不一样。

“白云禅师”对世人，始终是低垂着雪白长眉。

这有个说法，叫做“菩萨低眉”，展现老禅师胸怀的仁心。

李天宇继续往前走，剧情中，正撞上小燕赤霞又在打人要钱，甚至用法术使得钱币点头。

“白云禅师”见他如此心术不正，原本低垂着的眉，忽然抬起，双眼大睁，精光四射。

这，又是另一个说法，叫做“金刚怒目”！

刘询本人的表演，就十分注意在同一个人物，极短的一个剧情节拍中，形成对比。

非常具有节奏感。

李天宇一招一式照着学来，虽然没有完全做到位，却也有板有眼，让人看得见其中的设计。

程晓东连连点头，低声向徐客说了几句什么。

小燕赤霞正一脚踢向别人心窝。

李天宇双手微抬，手中仿佛真有举重若轻的禅杖。

“好！”刘询轻轻击掌，并向身边的司徒低声介绍，“无实物表演往往最有难度，演员如果不可以信服情境真实存在，演出来往往僵硬尴尬。想象出的工具，要么长度不对，要么分量不对，要么又不符合人物能力。”

“最最考验演员本身的生活阅历和演技。你看天宇，他就表演得恰到好处，这一抬禅杖，举重若轻配合着满面笑容，人人都知，白云禅师要戏弄小燕赤霞了！”

说到这里，刘询忽然怔了怔：“他才22岁，这份积累，实在惊人。”

说到后来，他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的青年时期，都在做演戏的讲师。

进娱乐圈演第一个角色，已经42岁。

虽然后来，演过无数黄金配角。

却因为年华老去，徒有一身深厚功底，不可以再做主角，登峰造极，红极一时了。

他竟然有些羡慕李天宇这样年轻，就有这样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