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没有说话,仍旧不动。
“阿青。”关玥想松手拽她,却怎么也无法挣脱,“你回来了?你没死?”说着,关玥有些开心。
“你去哪里了?”关玥问,“你知不知道我当时……”
女孩抬起头。
她猛然扭头看过来,身体却无任何变动。
阿青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是死死抓着关玥的手。
关玥被吓坏了,“阿青……阿青……”
“阿青……”
“玥姐!”
身后多了一个人,关玥看过去,只看到关叶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冲她笑着。
“小叶,你别过来。”关玥说。
“为什么?”关叶笑着问。
可下一秒,“因为不想被我知道你杀了阿青吗?”她表情突然凶狠。
阿青抬起双手掐住关玥的脖子,耳边传来一道空灵的女声,“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丢下我?阿月,我恨你!我恨你……”
“玥姐!”
关玥一下从梦境脱离。
她在床头坐起来,努力缓和呼吸。
原来是梦啊。
见关玥冒冷汗,关叶从床头的纸巾盒抽了几张纸,她一边为关玥擦去脸上的汗,一边问:“玥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关玥的情绪已然有些不稳定了,她的表现十分不自然,“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关叶说。
“赶紧睡吧。”关玥说。
房间里,除了她们二人还有余霜。
关玥下床,才看见微弱的灯光下还有个身影。
余霜在一条长长的落地衣架那游荡。
“小霜?”关玥问。
余霜没反应,她来回走动,时不时伸手抚摸衣架上挂着的裙摆,嘴里小声念叨。
关玥和关叶都走过去。
只见余霜睁着眼,整个人呆若木鸡。
像是梦游的状态。
“人往上飞,魂往下跳。”
“藏啊藏……游啊游……跑啊跑……”
关玥想起了今天余霜说的付艳被下咒一事。
余霜嘴里循环着这句话。
关叶说:“我看她在这很久了,还以为就是在选裙子玩换装游戏。”
关玥抓着余霜,把她使劲摇晃着,“小霜!!小霜!!”
余霜没反应。
下一秒,关叶直接对着余霜的耳朵说:“你塌房了。”
余霜睁大眼,怔了很近才反应过来,“我在哪?”
“……”
“我不是在睡觉吗?怎么跑这来了。”余霜问。
关叶无语地说,“你梦游了,回去重睡。”
“梦游?”余霜挠挠头,“哦……我刚梦见我外婆了,她一直在叫我,让我往她那走,但梦里沈亦阳一直拦着我。”
“你要是走了那还……”关叶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你看清外婆的脸了?”
“嗯啊。”余霜点头。
?!
关玥似乎已经思考许久,“难怪。”
关叶问,“什么?”
“难怪从进门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咚咚咚!!”
是沈亦阳在敲门。
关叶把门打开,只见沈亦阳呼吸颤抖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关玥问。
“段顺铭死了。”沈亦阳说。
在段顺铭说完之后,小白的播报声随即响起,“玩家段顺铭已淘汰!玩家段顺铭已淘汰!”
“……”
几人纷纷跑出去。
走廊围栏下的大厅地板被段顺铭的血浸染。
不出一会儿,段顺铭随着血泊慢慢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关玥问。
沈亦阳解释,“休息的时候,我跟老林都觉得不对劲,我们发现只要一入睡就能梦见一些奇怪的人,所以我跟老林一直都待在走廊,就看见……”
房间里的胡鑫躺在床上,迟迟没闭上眼睛。
沈亦阳和林沙莫站在走廊,没过多久,段顺铭也跟着出来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也不睡了,我就和他说话。”沈亦阳说。
“段顺铭,你也做噩梦了?”
段顺铭没任何反应,只盯着前方做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陆沛!”
林沙莫顿时觉得不对劲,往前一看,那儿除了水晶吊灯啥也没有啊。
“陆沛?”
段顺铭直走到围栏边就停了下来,“陆沛,太好了,你没死!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停在那许久。
林沙莫以为他伤心过度,没再多问。
“你赶紧回去……”话没说完,林沙莫打了个哈欠的功夫。
“嘭!”的一声。
段顺铭跳了下去。
关玥问:“那他跳下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林沙莫说:“当时太困了,没有注意,只知道最开始他出来的时候,一直在叫陆沛的名字。”
明依依在走廊的尽头,把手里那根烟抽完了才走过来。
“我大概明白了。”关玥说,“小霜刚才也梦游,说了和付艳死前同样的话。”
沈亦阳表情突变,“什么?”
“嗯,还梦到了外婆。”余霜说。
沈亦阳知道,余霜在小的时候围绕在外婆身边,外婆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关玥说:“我总觉得,这座房子,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大家都会梦到自己想念的人。”
关叶神情恍惚,回想起关玥睡梦中念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都别睡了吧。”沈亦阳说。
“五天,人五天五夜不睡觉?不成仙也会变鬼。”林沙莫说。
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娜拉不知从哪走出来,“大家都睡不着吗?”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场面缄默无言。
娜拉说,“赢了的人,可以睡个好觉哦。”
娜拉穿着黑紫色裙子,和白天截然相反,让人一眼看去面相焕然一新。
“什么游戏?”沈亦阳问。
娜拉:“跟我来。”
众人随着娜拉走下楼去。
她把大家带到一间昏暗的棋牌房。
令人感到震惊的是,棋牌室里坐着一个男人,竟是杰特法。
“杰先生?”关玥说。
娜拉说:“我的父亲很喜欢待在这里,每次都因为找不到一起玩牌的人大发雷霆。”
“规则很简单,这是一副牌。”娜拉把一副扑克牌放在正方形小桌上,再为其分成两部分。“和爸爸对线的玩家只需要各抽三张牌,牌上的数字加起来大于爸爸的点数,就视作赢方。”
“如果是字母呢?”关玥问。
“视作0。”
娜拉笑笑,“怎么样,大家玩吗?”
这不就是所谓的赌博吗……
“我不玩。”
第一个开口的,是明依依。
娜拉的笑容渐渐消失。
明依依转身准备走出棋牌室。
娜拉沉着嗓子,仿佛白天那位温柔可爱的女孩完全不存在,“会做噩梦哦!”
明依依止步,却没回头,“赌博游戏?我才不屑玩。”
关叶盯着明依依,“我也不玩,大不了我不睡就是。”
明依依一愣,只见关叶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还记得初二那年……
那是一个阴天。
关叶在校门口等明依依出校门口。
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还是没能见到明依依的影子。
等了很久很久,关叶才注意到明依依丧着脸慢悠悠走来。
“快点,你是蜗牛吗?”关叶说。
刚走几步,明依依叫住了她,“大叶!”
关叶转过身来,见明依依的睫毛有些湿润,“干嘛?”
过了许久,明依依才开口道:“我下周不能跟你一块去林桂了。”
“?”
她抬起头,望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关叶,“我家出了点事。”说着,她开始哽咽,“我妈把我家房子都给抵押出去给我爸还了债,我大概……要搬家了,说不准还会转学。”
关叶不语,也没有任何夸张的神态。
明依依终于哭了出来,“我爸瞒着我妈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前阵子因为把要债的人给打了,大晚上十二点警察来我家把我爸带走,他坐了牢。”
“我不敢告诉别人。”她说,“除了你。”
那时气温已经逐渐转热,但阴天还是有些许冷的气息。
关叶和明依依都穿着短袖校服。
“哦。”关叶说,“那行,有机会再一起去。”
“你能不能替我保密?”明依依语气焦急,“我家里破产的事。”
“没问题。”
之后,关叶没有提过一次明依依家里的事。
没过几天,明依依和妈妈被迫搬家,搬到了一个又黑又旧的小区。
就连房屋里的灯都是坏的。
明依依从锦衣玉食、宝马香车,直线落魄到穷困潦倒、家徒四壁。
“谢谢。”
明依依对关叶说。
余霜沈亦阳和林沙莫也选择了放弃参与。
不出所料,这些牌局像是有魔力一般。
他们在牌局找奥妙,把手伸的越来越长。
“你知道赌局最诱人的是什么吗?”杰特法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欲壑难填。”
“杰先生说笑了。”关玥坐在杰特法前面,“我赢你只是为了一晚安稳觉,并不想要其他的。”
杰特法眼神顿了片刻,后叹了口气说,“就剩下你们两个,玩这副牌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你们俩来对线,输赢我定。”
棋牌室里只有关玥和胡鑫两位玩家。
而另外一边,余霜在二楼走廊的窗口疯狂怂恿林沙莫……
“走吧,走吧,反正这觉没法睡!”
林沙莫面对余霜的骚扰十分猝不及防,压根也脱不了身,“我求你了,我叫你姐行吗,你找沈亦阳去。”
“不就是去外面瞎逛几圈嘛,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你真不好奇外面是啥情况啊?”余霜喋喋不休,“娜拉说晚上不宜有人出没在外面,你不好奇?”
“不。”林沙莫咬死了不去。“你怎么不叫沈亦阳?”
“他……”余霜张望了四周,再拉低声音说,“他其实特别胆小,不敢去的。”
“……”
你以为我就敢?
“给句话,去还是不去。”余霜还是不肯放弃。
林沙莫不语。
“哦,你也怕。”
“那算了。”
说完,余霜头也不回地想要离开。
林沙莫撑着扶杆,神情犹豫再三。
“得得得,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向日葵小镇的夜晚与平日里的区别在与——街道上荒无人烟。
狭窄的小巷口只有透过玻璃能瞧得见的假人模特。
街道昏暗,只有在花店外矗立着一盏暖黄色的路灯。
余霜和林沙莫走到花店门外,透过窗户望见潘奶奶正在记账。
余霜说:“这里的人都不用睡觉吗?”
林沙莫身穿着灰色调西装套装,余霜穿着粉色的小裙站在他身旁,看上去像刚从舞台表演完节目出来的。
“不睡觉的话外面怎么没一个人?”林沙莫说。
整座小镇犹如磁铁般的吸引余霜。
余霜走进花店。
一股木质香气扑鼻而来。
潘奶奶看到余霜先是一愣,随后问,“你们是?”
余霜说:“潘奶奶您好,我们是娜拉的朋友,我叫余霜,他叫……”
话没说完,潘奶奶眉眼骤然变冷。
“娜拉?”潘奶奶问,“就是,杰特法的女儿,是吗?”
余霜脑袋混乱,“嗯,是的,潘奶奶,怎么了嘛?”
潘奶奶走近余霜,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走到林沙莫跟前打量了他。
她回过身去,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红色的剪刀。
林沙莫这才发觉到不对劲,“潘奶奶,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来做客的。”
潘奶奶拿出剪刀便合上抽屉。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她还在。”潘奶奶说。
“?”
潘奶奶说:“娜拉早就不在了。”
!!!
余霜和林沙莫神情一紧。
“杰特法与朱莉,也都早早离开了人世。”
潘奶奶扎着一个低丸子头,背影看上去是那样寂寞孤情。
“是娜拉杀了他们。”
“什么?”
余霜和林沙莫统统露出茫然的表情,“她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父母?”余霜说。
“为了结束女人悲哀的命运,不论是她的,亦或是她的母亲!”
林沙莫站在门口,感知到头顶的吊灯时不时被外头的风吹起来摇晃着。
林沙莫问,“外面怎么一个人都没见着,娜拉说晚上不能出门,这是为何?”
潘奶奶回答:“向日葵小镇代表光明、希望、孩子们美好的憧憬。当人结束美梦之后,心有不甘不舍便会陷入无休止的欲望和贪婪,后患无穷。”
潘奶奶这番话,让思绪模糊的二人似懂非懂。
“那您……”余霜问,“您这么晚为什么还不休息呀?”
潘奶奶背对着他们。
场面静止了好一会。
“我等你们呀。”
“?”
林沙莫下意识地往后退,顺道把余霜拉了一把。
潘奶奶的声音变了。
她仍旧没转过头来。
雪纺黑色的碎花长裙在潘奶奶的身上十分儒雅。
“潘奶奶……你的声音……”余霜心跳变得剧烈。
因为熬夜的缘故,余霜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这时,沈亦阳站在门口。
他撑住木门,大口大口喘着气。
“赶紧走,这不是潘奶奶,潘奶奶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病逝了,玥姐告诉我的,马上走。”
潘奶奶侧过身,神情淡然面对门口一身黑西装的沈亦阳,“哦?”她打开白天那个老电视机。
画面上显示的竟是娜拉的家——沈亦阳正坐在房间发呆。
“什么情况?”林沙莫脑袋要被烧糊涂了,“沈亦阳现在还在娜拉家里,那你又是谁?”
门口的沈亦阳垂着脑袋,依然在大口大口喘气,“来不及解释了,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