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个男人可以看见她! 仿佛被一个天大的惊喜砸中,白苏的身体开始情不自禁的颤抖,嘴唇也哆嗦着,差点流出泪来。 作为幽魂她整日无所事事的飘荡,孤独了太久,当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却蓦然看到了光亮。 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激动,兴奋,喜悦,如释重负…… 这些都有。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反而说不出话来。 而叫做塞隆的男人很明显不是个有耐心的男人。 “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说着,他迈出脚步,就要离开。 白苏连忙急声叫道:“请您等一下。” 塞隆脚步一顿,语气不耐烦的说:“什么事?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这位……这位塞隆大人,” 白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男人,想到刚才国王尊称他为塞隆大人,那么她就顺着这样称呼吧,毕竟她此刻有求于他。 “我知道您的时间很宝贵,可我真的没办法了,这么多人,只有您才可以看见我,足以说明您是特殊的,请问您有办法帮我解除目前的状态吗?” 白苏小心翼翼的问,将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她实在是受够了目前的状态,要死不死要活不活,她几乎要被逼疯了。 每时每刻都无法忍受。 塞隆听完后挑眉,“如果你的意思是要重新变成人类的话,抱歉,不可能。” 他的回答真是一点也不委婉。 “我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她的尸体早已经腐烂,是不可能再变回人类了。 白苏的声音很轻,悲伤的问道:“我只是想请求你,能不能带我回家一次?我出不去......” 从变成魂魄后,她整个人就被困在这里,根本无法离开。 可亨利和丽娜并不知道她的消息,他们还在等着她回家。 她想回家看看,哪怕只是告别,一次告别就好。 塞隆面无表情的用那张惨白的俊脸盯着白苏。 他想起刚才第一次看见白苏的时候。 刚踏入宫殿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然后看到了那名黑发黑眸的清秀少女。 少女的脸上一片淡漠,唯有在看到弗罗格时,她浑身戾气四起,如同厉鬼。 这种戾气,与弗罗格身上所受的诅咒气息同出一辙。 恐怕是这位王子殿下做了一些极度引人愤恨的事情,才让人宁愿以生命为代价诅咒他。 不过,就算如此,也与他无关不是吗? 他不是一个喜欢帮助别人的人,就连这个国王,能请他过来,也是因为他当年欠下沃特斯家族两个人情,才不情不愿的过来了。 只是明明应该拒绝的,可不知为何,或许是白苏的表情太过凄楚,或者是她的眼神太过哀伤,总之,他难得的心软下来。 对于自己的突然心软,他颇为不愉快。 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他冷着声音说道:“走吧。” 走吧? 这是答应的意思吗? 白苏还反应过来时,塞隆已经率先提步朝前走去了。 看着前方那个将自己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虽然不是特别高大强壮,但却让白苏心里充满了喜悦,甚至是亲切感。 不再是一个人了...... 白苏追上塞隆,飘在他的身边一路到了王宫大门前。 “就是这。”白苏指着这个大门,那上面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壁障,包括整个王宫都是,阻挡着她,让她无法从这出去。 塞隆停下来,用同样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指在大门的虚空中摸索了会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眉头皱的紧紧地。 白苏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塞隆身上,见塞隆这样,她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忙担忧的问道:“可以吗?” 塞隆不理她,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嘴唇濡动,默默念了几句白苏听不懂的咒语。 念完后,不知是不是白苏的错觉,她觉得塞隆的脸色好像更加苍白了些。 想要关心一下,但见到塞隆脸色很臭后,她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好了。”塞隆的语气硬梆梆的。 这么快就好了? 白苏不可置信的飘出了一步。 就在她以为会碰到那个熟悉的壁障时,自己整个居然轻轻松松的越过去了。 她来到了门外。 可能是经常夜晚沐浴月光的原因,他已经没有那么的畏惧阳光了,而此刻外面阳光不是很大,是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站在太阳底下,她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的笑容。 自由了。 这感觉真美好。 不过很快就被塞隆讥讽打断:“你还要站这里傻乐多久?” 她才没有傻乐呢,她只是,太开心了。 不过白苏知道塞隆不会懂,这种被长期关在一个牢笼中突然被释放的感受。 现在,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哪怕只是简单的想,眼眶里也有热泪想要流出来的冲动。 ...... 总的来说,塞隆虽然一路上都冷着个脸,说话也恶声恶气,但是他答应了白苏的事情还是做到了。 他的怀里似乎装了很多神奇的东西,在给了弗罗格一瓶可以让青蛙开口说话的药水后,又掏出一个小瓶来。 打开看,里面是一滩污黑的液体,带着幽冷的气息,让人望之生怖。 塞隆却十分宝贝的样子,一脸不情愿的将药瓶递给她:“喝下它,你可以在夜晚进入别人的梦境一次。” 这么神奇? 果然玄幻世界无所不能。 白苏刚准备伸手去接,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我根本无法触碰到实物怎么办?” 这代表着,就算有药瓶,她也没法使用啊。 果然,她伸出去的手从瓶身穿了过去,恍若空气。 “真麻烦,”塞隆没好气的说道,他很快咬破了指尖,将食指上的一滴血滴在了白苏的手腕上。 奇怪的是,他的血居然是绿色的,就像植物的汁液。 随着塞隆念出的咒语,绿色的血液不但没有穿过白苏的身体,反而消失在她的手腕上,就好像是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白苏只觉得身体里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手已经稳稳接住那只小药瓶了。 手掌碰触到实物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尽管在外人眼里这一幕可能比较惊悚,因为他们无法看见白苏,看到的,只是药瓶凭空诡异的漂浮在空气中。 可是,尽管这样,白苏依然很高兴。 因为唯有此刻,她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上。 存在的感觉,真好。 ...... 近乡情怯,就是这种感觉。 小屋门打开着,明明亨利与丽娜就在那个小屋里,她却不敢过去看看,哪怕明知道她们根本无法看见她。 漂在半空许久,白苏终于做下了决定。 索索正精神萎靡的趴在一个角落里,面前一个空荡荡的盘子,两只黑葡萄似的圆眼睛也没有了白苏在的时候的神采。 它在想念它的小主人。 白苏忍不住怜爱的摸了摸索索的毛发。 动物的直觉是最敏锐的,索索似乎感觉到了,它对着空气嗅了嗅,圆眼睛露出了惊喜,然而在它环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那个期盼中的小主人身影时,身体又仄仄的伏了下去。 它悲呛的呜咽了一声...... 轻飘飘的到了小屋内,里面的情形比白苏想象中的还糟。 丽娜平日里最爱干净了,哪怕是在家,也从来都将家里的一切收拾的整整齐齐,可现在呢,屋内东西乱糟糟的摆放着,桌面甚至有了灰尘。 女主人丽娜坐在床边,正怔怔的看着窗外,脸色憔悴不堪,那双肿成核桃似的眼睛,带着无尽的思念。而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那件衣裳,是白苏从前最爱的那件鹅黄色裙子。 至于亨利,也没有比丽娜好到哪里去。 他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喝到烂醉的酒鬼,地上酒瓶凌乱的摆放着,亨利双眼通红,只顾闷头喝酒,一言不发。 这还是那个记忆中笑容爽朗精神十足的亨利吗? 白苏心里苦涩蔓延,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是她当初的一意孤行,毁了这个原本可以幸福美好的家。 爸爸妈妈,对不起...... ...... 深夜,丽娜与亨利已经带着伤心和疲惫入睡了。 白苏按照塞隆交给她的办法,进入了两人的梦境当中。 梦境中的她,恢复成了玛莎金发蓝眸的样子。 亨利与丽娜见到玛莎,不可置信。 丽娜哭的泣不成声,一连串的发问:“玛莎,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我和亨利都找不到你,你知道吗?我和亨利好想你......” “走,我们回家。”亨利欣喜若狂,去拉白苏。 白苏摇了摇头,退后了两步。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们回家。” “为什么?” 面对丽娜的追问,白苏沉默着没有说话。 该如何开口,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死去的残酷事实呢? 她说不出口。 “玛莎...你...” 刚开始的激动已经过去,亨利看着白苏,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复杂,眼里是深深的痛苦与了然。 白苏知道亨利明白了。 掩饰住内心难以言喻的悲痛,她扬起一抹甜美而又俏皮的笑容,一如曾经在亨利与丽娜面前的模样,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是来和你们告别的,我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很美很好,你们不用替我担心......“ 说到一半,她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明明是笑着的,看起来却像是在哭。 “我走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爸爸你不要在喝酒了,对身体不好,妈妈你也要多吃饭,你现在都瘦了好多......我会想念你们的!” 丽娜已经要哭晕了过去,“玛莎......不要离开我们。” 亨利连忙搀扶住丽娜,这个独力撑起一个家庭的男人,此刻也眼泪模糊。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放心吧。”简单的三个字,他却说得无比沉重。 ...... 从两人的梦中出来,白苏替他们盖好被子,转身离开。 没有告诉亨利事情的真相,尽管亨利不断追问,但亨利只是一个平民,如何斗得过这个国家的主人呢,就让亨利与丽娜平静的生活下去吧。 心愿已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让弗罗格还债的时候了。 杀害了那么多人,凭什么她们这些受害者要背负着痛苦委屈无处申诉,而始作俑者却可以逍遥快活呢? 单单是弗罗格变成一只青蛙,还不够。 恶人不止一个。 那些帮凶,也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