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蜡像出了蜡像馆后,一直半弓着的身子也挺直了不少。他微微压低了头上的帽子,遮挡住被大火烧坏了的半张面容。 他自己也知道那半张脸有多吓人。 融化了部分如同瘤子般从脸上钻出来,乌漆漆地看不出丝毫血色。裹着一套上世纪的流行的西装,脏兮兮的,一团团黑色晕染开来。 即使是在黑夜的掩盖下,也格外扎眼。 所以他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能挑一条小路曳地缓缓前行。 但即使腿脚不方便,他的步伐也不见有所停顿。 薛忱一直跟在他身后,他的似乎一门心思都在前进的道路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他像是有什么急切的事情要办,匆匆忙忙的。横穿马路的时候险些被撞到,货车司机紧急刹了车,劈头盖脸就骂道:“妈的,张不张眼睛?你脑子被猪吃了吗?有天桥不走,横穿个锤子的马路?气人!” 他傻了般愣在原地,一双眸子惊魂未定地看着货车上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后面几辆车被挡了路也停了下来,疯狂地鸣笛催促前面的人。 明明是那样高大威武的一个人,却瑟缩在马路中央,好似个做错事的孩子,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几乎就要嚎啕大哭起来。 薛忱躲在花坛背后,注视着他的表情。 他的眸子纯粹干净,不染一丝杂质,好似遗落在尘世间的花朵儿,虽然本身脆弱无比,但一股浓烈的坚强涌了出来,溢满他几乎快要失去五官的面庞。 货车司机骂了个爽后,对他大吼道:“还不走是要等死啊?老子跟你讲这次是你命大!不要命了下次继续啊!什么人这是!自私到只想到自己,妈的。” 他听到货车司机这么说,听话地一瘸一拐地朝马路那边跑去,背影落寞而苍凉。 薛忱跑向天桥,视线一直紧紧锁住他。 他刚才的反应确实令她太过吃惊,薛忱本来以为这尊能够离开蜡像馆的蜡像馆具有高超过人的智商,却没想到,他的表现竟然笨拙地像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从马路上跑下去之后,他直接迈腿跨过绿化带,朝另一条单车道公路走去。 薛忱跟上他,他沿着公路一步步往前挪着。 一路上,他安静地慢慢移动着,没有任何不耐烦和不满。他的心中好像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前进。 走了大概有1个多小时。他们到达了附近最大的公墓,一块显露着岁月斑驳的牌匾安静地挂在公墓入口处。 他看了看那做墓,确定了方向,朝公路两边试探性地看了看。 他似乎有些害怕,伸出了一只腿,刚要踏出去,刺眼明亮的车灯扫过来,一辆小轿车飞速驶过,他吓得接连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草地上。 待小轿车驶过之后,他才勉强站了起来,这下子,他不敢再观望了。他闭紧了眼睛,迅速拖着一只腿跑了过去。 薛忱望着身后的那块牌匾,两个月后,她出现在这里时,这块锈迹斑斑的牌匾刚好掉了下来。 两边的景色依旧,那个闪烁的路灯此刻还没有坏掉。 那尊蜡像顺着那个小山坡往上爬着,对于寻常人来说极其简单的事情,此刻对他来说却有些困难。失败了几次后,他终于爬了上去。 村庄里,只有村政府的门口亮着一个瓦数十足的大灯,其余皆是一片黑暗。与西处市中心的繁华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村庄是A市唯一没有被拆迁的了。 周围的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的生起,而这里,却仍然过着养养鸡、种种菜的悠闲日子。 但它早在十年前就已被列入A市的规划范围。就连相隔不远的另一个村子都被改成了公墓。 据说,这块地之所以迟迟办不下来的原因是,有一个唐朝的墓地就建在这块并不大的地盘上。并且还不是一般人的墓,相传,这是唐朝一位官员的墓。 村子里的人一直将之奉为神墓。但这座墓的主人的生平、事迹,他们却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这座墓地究竟在哪一处,但他们坚信这座豪华古墓的存在。 对此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才村口北边,有人说在那个小山坡那里,也有人说这里曾经使大海,常年的变迁使那座墓早已被掩埋在了深不可测的地底,任世人如何努力都挖掘不出的。 079号蜡像走到村口时,忌惮地看了看一座平房。 他犹豫了一瞬,朝一条石板路走了过去。 几分钟过后,他站在一座小小的庭院外,想要进去,却又踯躅不前。 屋子里淡黄色的小夜灯亮着,灯光柔和温暖,院子里被打扫地干干净净,小院边上的花草欣欣向荣,一切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一股家的温馨味道。 这户人家的房子从外部装修来看,应该是已经达到了小康水平,甚至生活还过得有些滋润。 薛忱蹲在不远处菜地里,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她整个人都集中了精神,一边分给前面的小院子,另一份分给身后缓缓靠近的人。 这么晚了,会有谁偷偷跟在她的身后? 薛忱平静地悄悄摸出口袋里的瑞士军刀,别在手心。 她明显地感觉到一双修长的手伸至自己身后,她迅速一个翻身,一个反手压制住那人,腿部用力一勾,电光火石间,她用蛮力加技巧成功地压制住那人。 手里的瑞士军刀恰到精准地割上了那人的脖颈,“闭嘴!”薛忱轻声命令道,那声音干脆而压迫力十足,让人无法反抗。 漆书寒望着伏在自己身上的某人,讶异而惊喜。 薛忱…… 她的格斗术既然这么厉害,他好歹也算小半个高手,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被压制住了。 漆书寒不得不承认,薛忱的时机把握得特别好,在他最无防备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潜在的威胁”。之所以成功,快准狠占了很大优势。 漆书寒这样安慰自己道。 他仰了仰头,笑道:“忱忱宝贝,你果然是想我了。一来就给我这么热情的拥抱,我都快吃不消了。” 薛忱看着漆书寒放大的俊颜,翻过身,换成了蹲姿。这人……简直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哪里都能跟上来?她刚才怎么没有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夜色幽深,漆书寒辨别不出薛忱的神情,以为她是终于害羞了,便厚颜无耻地凑近,说:“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害羞了?” 他意有所指,语气暧昧。薛忱一听就听出了那份不正经的意思,却没有像白日里那样淡定地怼回去,生平第一次这样被人悄悄跟踪,心里十分不爽。 她冷笑一声:“哦?太小了,我感觉不到。闭嘴。” 漆书寒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味十足啊。”但这句话说完,他却不敢再发表任何意见。 薛忱冷漠起来,女王攻的气场太过强大,邪魅十足又霸道张狂,犹如黑暗中徐徐盛开的那一朵彼岸花,只堪堪一眼,便永生无法忘却。 079号蜡像在小院外徘徊了一阵,像是经历了巨大的心理斗争,终于推开栅栏走了进去。 他小心地挪开洗衣服的小台子下的一块石砖,从里面取出一块包裹的方方正正的物体,心疼而珍惜地捧在手心。轻轻掀开包裹在外面的油纸,露出一整块早已发霉的枣泥糕,视如珍宝般地闻了闻。 他张开嘴,迫不及待地想要咬上一大口,却在将要下口时止住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吃那块枣泥糕。 想到日日夜夜都惦记着,一遍遍描摹着它的形状、一次次想象着它的味道。 他终究是忍住了。 不舍得将那块他亲手做的枣泥糕包裹起来。那是他要留给妈妈的啊。 所以他不能吃。 079号蜡像站了起来,他攀着保险窗,努力想要朝里面望去,但想到房子里那个可怕的男人,他立马有些害怕地缩了回去。 他的想法单纯而简单,也不去考虑太多复杂的东西,他只想把这块枣泥糕亲手喂给妈妈吃。 他有规律地敲了敲玻璃窗,仔细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却什么都没有。 漆书寒一直盯着那尊蜡像,然而他却做出了一些奇怪的、毫无逻辑的事情,这让他摸不清头脑。 同样的,薛忱也是。他是在做什么? 他既然能如此有目的性地找到这里,那么就说明他一定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对这一带熟悉的最好的解释,就是……他可能真的是……千年难遇的灵魂。 [excuse me???] [近视眼看不清楚……最讨厌的是居然看不清我忱!( >﹏ [emmmmm我实在无法将一个大男人与现在的动作联系起来] [卧槽!刚刚去洗了把脸,漆狗蛋啥时候出来的?] [么么啾3] [啊啊啊啊啊只有我还沉浸在我忱刚才的那句“闭嘴”上面吗,我中毒了!可惜忘了录像也忘了截音频,哭晕在厕所(︶︿︶)]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抱抱,我也忘了,哭唧唧] [哈哈哈哈哈我录了的,准备没事的时候反复听(づ ̄ 3 ̄)づ,要资源吗两位?] [跪求我忱音频!!!] [楼上求共享!!] [泥萌……要不要这么搞笑,哈哈哈资源笑死我了(么么哒我也要!)] 而那边的079号蜡像,却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漆书寒见状,从菜地里摘了根不知道是杂草还是青菜的长植物,碰了碰薛忱的手臂。 薛忱看到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便转开视线。 “忱忱,你就这么趴在菜地里,不怕有软软的肉虫子爬上你的手吗?”漆书寒说道,一边晃了晃手中的绿色东西,开始仔细检查。 忽地惊奇道:“你看,真的有虫洞!” 薛忱:“……”我遇到的大概是个傻子吧。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货,她会怕虫子?她要是会怕那种东西,可真是天方夜谭了。 [噗……4不4傻] [这小伙子,又开始撩我忱哥了,还好我忱哥定力强(~ ̄▽ ̄~)] [吃菜叶的虫子吗?我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 [七彩虫子舞会,给你来一打,请问你要记忆虫子还是睡眠虫子(可把我牛逼坏了,叉会腰先.jpg)] 漆书寒复又补充说道:“你要是害怕的话,就爬到我身上来,我不怕。” “……”薛忱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对不起,我不怕。”说完眼神轻轻移动了下,以表示自己的金刚不破。 漆书寒彻底吃瘪了,然而他是个不怕困难,屡败屡战……哦不,屡战屡败的人,所以他又冒出了一个新点子。 淡绿色的瞳孔开始恢复本来的颜色,他静心凝神,想象着他想要创造出的幻境,缓缓吸收来自四周绿色植物的力量,将之凝聚在一起。 一团淡绿色的烟雾萦绕在眼前,逐一缕缕涌入他的瞳孔。 忽地一道白亮的光芒闪过,他完成了幻境制作。 “忱忱宝贝!你快看你右面!好多蛇……”漆书寒惊恐地小声叫喊道,薛忱偏头观察,果然看到好几只明黄相间的金环蛇正耀武扬威地朝她吐着蛇信子。 漆书寒忱薛忱怔忪的片刻,一把揽过她的腰,想要朝左边翻滚。 就在双手触及到薛忱的那一刻,她机敏地躲开了,半伏着身子,与那些蛇保持同样的高度,但她没有蛇信子可以吐,只能目露凶光,头部灵巧地扭动着,将那几只蛇硬生生逼退。 漆书寒……说实话,有些目瞪口呆。 他用幻术制造出的毒蛇,怎么在薛忱面前就这么怂? 但是薛忱此刻疑惑的是,金环蛇为什会出现在这里? 它的生活习性一向是喜潮湿,常生活在山地或丘陵地带。而这一块地点,明明是偏干燥的,如果出现一只,还能用巧合或者流亡等勉强说清。 但这里同时出现这么多,就显得有些不合逻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