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阮阿丽看清楚了那个男的脸。

他长得称得上英俊，但却让阮阿丽的心底无端地掠过一阵寒噤。

她内心涌上一阵冲动，想拉开车门，甚至想从开着的车窗里探进身去，把瑛姐强行拽出来。

然而，下一秒，车窗就缓缓升起，她看到那个男人反身扑在瑛姐的身上，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足够让瑛姐的脸变了形。

那个男人紧跟着勾唇一笑，露出的牙齿，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看起来白森森地泛着寒光，像是一只即将咬断猎物喉管的兽……

审讯室里，阮阿丽的身上泛起细小的颤栗，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不觉打了个哆嗦，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第二天，瑛姐破天荒第一次没有来酒吧。我给她打过电话，发过微信，但是电话接不通，微信也没人回复。我隐隐感觉到不对劲。我跑去问经理，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告诉我，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多管闲事。

做我们这行的，有的人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破罐儿，索性也就破摔了。有去赌的，欠了一屁股债，借了高利贷。或者是找各种理由，变着法儿地从酒吧老板那里预支出几个月的工资来，然后就人间蒸发跑路了。反正本来也都是偷渡来这里的，身份都是假的，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消失就消失了，没有人会在意。

就算是瑛姐这样头牌的消失，也就是前三天还有人私底下议论两句，后来新鲜劲儿过去后，大家都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了，再也没有人说起这个人，就像她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大概整个缘来缘聚酒吧里，还记得瑛姐的，就只有我了。

我的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车窗摇起的瞬间，车里那个男人的侧脸，我的直觉告诉我，瑛姐一定是出事了。但我又强迫自己，不许这么想，好像我这么想反而会是一种诅咒，会为瑛姐招致厄运似的。”

也许，是她那晚陪得客人非常开心，那个男人给了她很多钱，瑛姐等不及回来跟她告别，就直接回家乡了吧。

阮阿丽曾经自欺欺人地为自己编织了这套说辞。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

没有了瑛姐的缘来缘聚酒吧，阮阿丽只觉得有些寂寞。

直到那一天，她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推送，是海市官方公众号上发布的一条认尸报告。

阮阿丽的心里咯噔一声响，一个不祥的预感，像阴云一样笼住了她。

她用颤抖的指尖，点开了那条推送——

“虽然那个女尸已经有了明显的肿胀和腐烂，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瑛姐。”

说完这句话，阮阿丽的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阮阿丽的讲述，将尘封的往事一点点抽丝，一滴滴还原。让江铠和顾屿凌的心里感觉到沉甸甸的。

“既然你认出那具尸体就是瑛姐，为什么不到警局去呢？”顾屿凌问，“像你说的，你们的感情那么好，难道你不想为她伸冤？”

“因为我害怕。”阮阿丽的眼泪再一次决堤而出，大概是为瑛姐的不幸，也为了自己的怯懦。

“那天，是我送瑛姐上车的。只有我见过那个男人，而且知道瑛姐失踪的那个晚上，接走她的人是谁。那个人既然杀了瑛姐，如果我说出来，也一定会把我灭口的。”

阮阿丽的眼神黯了一下，喉咙滑了滑，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后说：

“那天，看到认尸报告之后，我立刻回到住处，连夜收拾好了行李，逃到滨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