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此番黄河贪腐案牵扯的官员必定不少。
那么多人。
总能严刑逼供出一些真东西的。
这点许尚非常笃信……
回到此刻。
宫廷谒者思索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半个月左右就下地办差?”
医者:“这个……”
宫廷谒者:“快说,出了任何事儿,都有我在前面顶着。”
宫廷谒者非常清楚,上面根本不在乎阎乐等人的死活,在意的是节省时间。
他只要能在这方面做到位了,就百分百算是功劳一件。
医者小声的道:“找几个阴阳方士,弄些丹药给他们服下,保管半个月以后下地,都活蹦乱跳的。”
谁能想到,阴阳家的丹药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有了正面作用。
还别说……
丹药的刺激性,加透支性。
确实无比合理。
只不过这个事儿,究竟要不要上呢?
宫廷谒者思索半晌,最终觉得上面不会过问他具体怎么做,他主要还是得把事情给做好才行。
皇帝和夫子现在都是严禁方士和丹药的。
你上报的话……那就是没有眼力见了。
你不上报……只要事情办的漂亮,纵然后续有人揭发了你接触丹药禁忌,皇帝和夫子保你也只是一句话的时候。
不过也确实会有风险。
万一皇帝和夫子觉得你自作主张,亦或者没把你当回事,不保你呢?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但……
风险和功劳显然都是相辅相成的。
最终。
宫廷谒者去走了阴阳家的门路。
现在国师邹奭虽说仍旧在楚地,可阴阳家仍旧有不少成员在研究来年的出海远航诸事。
这其中就有我们的老朋友……徐福同志……
徐福对于丹药,那可绝对是老本行了。
宫廷谒者找上门,各种好话说尽,他自然得给点面子,把压箱底的玩意儿给掏出来一部分。
毕竟能让皇帝的近侍谒者欠自己一个大人情。
这绝对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嘿嘿。”
徐福笑着道:“贵人回头帮我打听打听,这出海远航的事儿,到底会是个怎样的规模,朝廷约摸着能够拿出多少支持啊?”
徐福之前献丹不成,一路跟随东巡队伍,那叫一个坎坷自知。
好在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自从阴阳家于楚地逐渐声名鹊起以后,徐福就找上了国师邹奭,为自己求得了一个前程。
徐福当时真是费了老鼻子劲儿。
一顿跪舔国师邹奭。
他觉得是人情世故,为自己打开了一条明路。
殊不知。
这本身就是许尚的事先安排。
徐福的命运,从始至终都在许尚的操纵之下。
若非如此。
他就算在国师邹奭面前,把头磕破,也不可能捞到出海远航的差事儿。
只能说……
徐福的命还是不错的,多少有些利用价值,没有被许尚所遗忘。
“咳咳。”
宫廷谒者接过丹药,道:“这个事儿我可以给你办,但我决定不了你最后能够获得多少朝廷的资源倾斜。”
宫廷谒者也是丑话说在了前头。
他所处的位置。
最多只能给徐福打听一下消息。
其余事情他啥都做不了。
“嗨,有消息就够了。”
徐福丝毫不气馁,有一条信息,以后就会有第二条。
一回生二回熟嘛!
最重要的其实还是门路。
没有门路,怎么混官场啊?
你说是不是?
“嗯,这事儿我先记着了。”
宫廷谒者带着丹药离开。
徐福没有去送,他们还是得避讳一下的。
就这样。
阎乐、赵成等人被阉了,成了黑冰宦者卫。
宫廷谒者从徐福这里弄到了丹药,打算给阎乐和赵成等人服下以后,半个月立马下地办差干活。
至于这么搞会不会给阎乐和赵成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就不是宫廷谒者需要考虑的了。
他觉得……
横竖阎乐和赵成都是没有未来的。
不如让他狠狠的坑一把,好换些实实在在的功劳。
这便是内庭官吏的生存之道。
用你的身家性命。
谋我的锦绣前程。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此乃默认的庙堂潜规则。
奈何阎乐和赵成终究只是案板鱼肉,就连一个小小的宫廷谒者,都能把他们坑的死去活来。
更别提什么高端局了。
普通低端局他们单靠自己都打不了。
他们只能作为一条咬人的狗,在疯狂中,逐步被榨干所有仅剩价值……进而走向自取灭亡的结局。
……
另一边。
某营帐之中。
右相王绾正在跟几个魏地郡守通气……
“啧啧啧!真没想到……”
王绾扯了扯嘴角:“夫子特地建立的黑冰卫,竟然让赵高那个阉人的女婿担当第一尉长,这是要干什么?就凭那几个地痞流氓,他们能查出什么?”
王绾非常瞧不上赵高,更别提阎乐和赵成之流了。
连带着他甚至对夫子的决策,也产生了些许质疑。
夫子这是老迈昏聩了吧!
黄河贪腐案就算让李斯经手来查,也注定是徒劳无功,没有任何证据啊!
怎么?
莫非是要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大刑逼供?
可他关中勋贵派系也不是吃素的。
哦!
你没有任何实证的情况下。
上来就把一众地方高官全部抓进去刑审。
王绾反手就可以让两个心腹属臣在狱中自尽。
只要闹出了人命。
又没有查出任何实证。
王绾一定会联合自己在朝中的所有人,向皇帝弹劾阎乐、赵成等人。
届时。
那几条碍眼的狗。
随时都可废之。
“诸位,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们的付出本相不会忘记。”
王绾淡然的道:“这种时候,面对几条阉狗,谁要是敢松半点口风,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话音未落。
河内郡郡守:甘琅立即道:“请右相放心,几条阉狗的攀咬,根本无足轻重,任他手段用尽……我也只会说我们该说的话。”
甘琅拿出了贵族的风范和觉悟。
上郡郡守、砀郡郡守与河东郡郡守,也纷纷表态,他们都只会表明黄河决堤实乃天灾,绝非人为干涉。
右相王绾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很好……甘琅,你放心,你和河内众多属臣,都是本相一手保荐的。出了任何事情,本相绝不会不闻不问。倘若那几条阉狗胆敢无端用刑,我必会替你们向陛下讨个公道!”
右相王绾给出了政治承诺。
他这个话还是非常有份量的。
原因在于……
春秋战国时期的丞相,权力非常之大。
如果按照周礼,宰相见到君王需要行礼,尔后君王也要给宰相还礼的,以彰显自身礼贤下士之名。
在特殊情况下。
宰相甚至还能驳回君王的诏命。
此为封驳之权。
只不过嬴政把宰相一分为二,变成了左右相。
可还是那句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更何况这只骆驼现在正值壮年,即便被一分为二了,权力也没用被削减太多。
毕竟大秦从盘踞关中,变成了划九州为界。
嬴政可称秦始皇,千古一帝。
右相王绾便是妥妥的宰执,他的头上最多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现在关中和魏地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相比之下。
左相李斯需要跟昌文君加起来,才能够与关中勋贵派系抗衡,这便是现实。
不过只要扶苏上位……
楚系秦臣派系肯定就会重回巅峰。
到时候就又会变成外客功臣派系和关中勋贵派系联手了。
说白了。
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永远的利益。
无奈眼下关中勋贵派系较为势大……
就连军武勋贵派系都已经遭受过天命案件的大清洗。
关中勋贵派系现在应该算是势力保存最为完整的了。
因此。
王绾的政治承诺,确实足以让下面的地方官,为他不惜押上性命。
这时。
外面有门客进来禀报消息。
王绾听完顿时大笑不止……
“哈哈哈!那几条阉狗,这下可就真成阉狗了。”
王绾扯了扯嘴角:“且看他们几个宵小之辈,能够翻出怎样的浪花吧。”
王绾表情玩味儿。
一群本就是阉宦之后的玩意儿。
现在正式被净身了。
夫子为何要这么做呢?
王绾表示……
这不纯耽误时间嘛?
事实上。
就算阎乐和赵成等人没有被嘎了蛋蛋,王绾对其也是非常不屑一顾的。
再者。
王绾觉得这一把优势在我。
他们定然能够硬抗住夫子的这一波顺势大清洗。
因此。
王绾对于阎乐、赵成等人,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不屑一顾。
拉拢?
他们关中勋贵若是给一群阉狗示好,以后在官场上还怎么抬头?
这不是开玩笑嘛!
王绾内心的贵族傲气依旧。
而许尚要防范的是……
当局势从根本上发生逆转之时。
当王绾不得不筹谋拉拢和分化阎乐和赵成等人之时。
阉宦与贵族的天然对立。
就会让两方绝无可能达成共识。
许尚这一波也是吃定了王绾……
这盘内部肃清的棋局。
许尚落子已成。
关中勋贵派系注定要跟军武勋贵派系一样,接受大清洗的命运。
任由王绾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过许尚的无形之手。
“右相。”
甘琅眉头紧锁的道:“我们是不是要尝试打探一下,夫子可还有什么后手,比如那个章供奉……”
甘琅对于夫子的诸般事迹,自然是多有耳闻。
他现在属于直面传说中的百家平民……
压力山大也是正常的。
反观上郡郡守、砀郡郡守与河东郡郡守,他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危机感。
反正天塌了,也有郑国和甘琅在前面顶着。
很难砸到他们的头上……
然而。
郑国的六堤修缮方案,其实是涉及到魏地其余几郡的。
只能说这帮人对于右相王绾的政治承诺,有些太相信了。
“夫子的后手,章邯吗?”
右相王绾眉头微蹙,他对夫子那自然也是万份忌惮……
可现在夫子摆明了要对他们开刀。
那王绾总得搏上一搏才行。
想到这里。
王绾深吸一口气,道:“来人,盯住章邯最近都干了什么,还有……高渐离已经献曲两次了,这第三次也该酝酿好情绪了吧?让他明日务必为陛下和华阳太后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如果夫子的后手是章邯。
那王绾觉得自己的后手便是高渐离,他希望能够通过一曲高山流水,迎合君上之好。
奈何。
王绾不知道的是……
许尚的后手跟章邯没有任何关系。
许尚从一开始便把王绾的后手,做成了局中局……其以为的逢君之好,转念便是追魂夺命刀……
这一次。
注定依旧是许尚棋高一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