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我知道你爸没了，以后就咱娘俩过。你放心，妈妈再也……”

梁琛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想要把她跟想象中的母亲对上号，可惜，哪里都不像。他避开女人伸过来的手，冷漠地告诉她，老家的房子和地已经卖了，没有家了。

女人显然不相信，之后的几天，梁琛每晚都会在校门口看见她。她说她是逼不得已才离开他们父子的，他那个父亲实在不是个人，抽烟喝酒打女人，没有女人能受得了，她要是不跑，她就得死。

“幸好他死了，现在咱们娘俩终于重聚了，琛呀，听妈的话，你那个养母也不是个好的，就是为了你手里的钱罢了，她自己有儿子，什么事儿还不得为她儿子好？”女人喋喋不休地说，路灯的光把他身后的影子拉得细长一条。

那是梁琛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无耻成这样，于是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对她说：“房子一共卖了两万块钱，得承包给三叔家，每年两千五。”

女人愣了下，没有丝毫犹豫地朝他伸出手：“你一个孩子拿着那么多钱不安全，给妈，妈给你攒着。”

“办葬礼花了一万，还给二伯四千五。”梁琛一字一句地说，果然，女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是还剩八千么？”女人蹙眉看他。

梁琛说：“那是我上大学的学费。”

女人一下子跳起来，不悦地说：“大学什么大学？上大学有什么用？我有个朋友在广州，我带你去广州打工，一个月一万多，不比什么大学生强么？”

梁琛冷笑，突然觉得没有任何说下去的必要了，人要烂了，打根儿里就烂了。

不欢而散后，女人消失了几天，彼时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半月。

一模成绩出来后，梁琛再一次见到了女人，这次她出现在家中的客厅里，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碎花连衣裙，脚边放着两个蓝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几颗苹果。

“呦，梁琛回来了呀！回来得正好，我正跟妹子说，要把你接回广州的事。”女人笑眯眯地看过来，梁琛下意识朝白女士看去。他不知道女人是不是跟白女士说了那个死鬼老爸的事，如果是，此时此刻的白女士该作何感想？赶自己走？毕竟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烈士遗孤，而是一个小混混的儿子。

他小心翼翼地放好鞋，穿上拖鞋走到沙发边上，低头看着白女士，一如往常一样轻轻地喊了一声“妈”。白女士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他，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对他说：“你的想法也是这样么？”

什么样？去广州打工？然后成为这个女人的赚钱工具？一辈子烂在泥潭里？

梁琛深吸一口气，正要好好跟白女士解释，陆洋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晃晃悠悠走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哥哥哪里也不去，哥哥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梁琛垂眸看了一眼还没到他腰间的陆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哥哥不走，哥哥哪里也不走，哥哥永远是洋洋的哥哥。”

陆洋听完他的话，得意地瞪了女人一眼，放开梁琛的大腿，转身扑到白女士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妈，哥哥会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是不是？”

白女士眼神幽冷，抱住陆洋轻拍他的背说：“就像妈妈是你的妈妈一样，这位女士也是你哥的妈妈。”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让哥跟别人走。”陆洋开始撒泼打滚，白女士知道他是因为陆振东的死才特别喜欢粘人，特别是这个看起来高高大大，但却对他特别特别温柔的哥。

白女士没说话，抬头看梁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