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绾绾耳朵里全是裴玉景呕吐的动静，以及骁王府众人对她的热切关心。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她轻轻放下碗。

柳绾绾正要过去找裴玉景，她也想和骁王妃那些人一样关心关心骁王妃。

有人眼尖，她忙里偷闲地看到了柳绾绾迈步的动作，她高声制止道：“柳姨娘！你站住！你别过来！骁王妃她都给你恶心吐了，你可别再过来刺激她了。”

柳绾绾听话地停住脚步。

她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裴玉景在一群人簇拥中离开。

柳绾绾看着他们一行人，她默默地在心里想，若是来自骁王妃的报复可以到此结束那就好了。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清楚，裴玉景那才刚刚开始。

在裴玉景眼里， 哪怕容庭泽没有意外受伤，柳绾绾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现如今容庭泽在柳绾绾陪伴下负伤，可算是给了裴玉景机会，裴玉景可以做到师出有名了，她自然会想尽办法折磨柳绾绾。

柳绾绾眼前人群早就消失了。

她一个人愣了许久。

无人过来问询。

也没有人过来继续羞辱。

她自己回神，然后转身。

柳绾绾心知肚明，哪怕裴玉景可以大度地不要她的性命，她也会从其他方面想方设法地折磨她。

这样一来，柳绾绾反倒放心了。

她的这条小命，一时半会的，是没有人会取走。

裴玉景想折磨她就折磨吧。

柳绾绾倒要看看她还有多少辣手无情的小把戏。

裴玉景走了。

营帐里难闻的味道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

可柳绾绾身上的味道一直没有消散的迹象。

她走到哪里。

臭味就在哪里。

久久不散。

柳绾绾蹙眉不解。

她就喝了一碗药啊！

这就腌渍入味了？

什么药啊？

药效这么猛？

她心里觉得那些味道可能只是染到了衣服上。

为了摆脱身上的味道，她立马准备打水洗澡换衣服。

柳绾绾入骁王府有段时间了，王府内一众人，七七八八的，她都见过，看着也都很眼熟。

可她时刻记着自己侍妾的身份。

她不敢差使骁王府的人。

而且只是打点水洗澡换衣服。

过去她经常打水砍柴。

这些事对她来说小事一桩，她干着很是熟练。

虽然柳绾绾没有差使骁王府人。

那府中那些人看到她提水，主动过来帮忙。

小厮们负责提水，侍女们为柳绾绾准备洗澡水。

有了众人帮助，柳绾绾很快便洗上了热水澡。

她整个人没入热乎乎的清水中，全身毛孔于瞬间放松舒展，然后从她体内溢出了无数污浊的脏气。

洗澡水原本十分清澈。

也就半刻钟左右，洗澡水变了颜色，宛若成了洗墨池。

柳绾绾直接看呆了。

老天爷啊。

谁能告诉柳绾绾，裴玉景到底给她喝了什么东西！

还有她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洗澡水越来越黑，柳绾绾仿佛正在快速腐烂。

侍女们从未见过这种事，从未嗅过如此难闻的气息。

她们情急的过去，本来想要关心柳绾绾，却被木桶里散发出来的味道臭到花容失色。

别说是开口说话了，侍女们只能用手紧紧地捂住口鼻。

她们完全不敢放松手上力道。

原因是她们真的会把昨天吃的饭吐出来。

味道是从柳绾绾身上溢出来的。

她本人所能闻到的，只会比身边人更多。

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满心慌乱。

之所以会那么慌张，全是因为未知。

柳绾绾不知道裴玉景给她喝了什么东西，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体这是怎么了。

“呕……”两个近身的侍女忍无可忍，她们双双吐了。

柳绾绾自己也受不了了。

她逃跑似的逃出洗澡木桶。

水声被她搅得稀里哗啦。

柳绾绾雪白的身体肌肤不在，她浑身发黑，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青灰色，湿润润的，像是全身上下被贴上了一层黑色黏膜，更像是什么修炼成精的妖孽遇到了道行高深的法师，并且被法师重伤了根本，随时可能现出原形。

柳绾绾匆匆忙忙地套上衣服。

味道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减弱。

看样子，裴玉景的设计成功了。

因为柳绾绾雪白不再，就连脸都发沉发暗。

“柳姨娘……”侍女小心翼翼地来到柳绾绾身边问：“要请太医过来吗？”

柳绾绾静静地说：“请了也是白请。”

这是裴玉景给她的教训，给她的羞辱，给她的颜色。

哪怕是华佗在世，只怕柳绾绾身上这也是无解之症。

裴玉景就不会让太医为她诊断。

等哪天骁王妃心情好了，兴许会大发慈悲地原谅她，并且让她肌肤恢复如初。

现在肯定无人能够治疗她。

柳绾绾心里清楚，她也不想白白麻烦别人。

就这样吧。

她自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衣服穿好后，柳绾绾坐在镜子前，侍女面色难堪地为她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

她的表情看起来太难看了，宛若正在经历酷刑。

柳绾绾静静地问：“还是很臭吗？”

侍女抬眸，她们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

侍女一言不发。

柳绾绾心领神会她的意思。

她说：“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柳绾绾向来不喜欢为难他人。

她拿走了侍女手里的木梳。

“柳姨娘……”侍女望着柳绾绾，多有迟疑，不敢轻易离开。

柳绾绾轻轻扯唇说：“姐姐，算我求你了，给我留点脸面吧。”

她柳绾绾不过是个还不足十九岁的女儿家。

试问哪个姑娘家能够接受一身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