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第一缕微弱的曙光,穿过车窗玻璃唤醒倚靠在后座睡得并不踏实的我和谢天时,已是六天后。
算上前世,这是我第四次踏上这座被誉为“东方莫斯科”的城市。前方延展的公路尽头,漫漫晨辉笼罩下的哈市边缘轮廓,一如记忆中那般美丽。
车缓慢而又平稳地停到路边,开了一整夜车的唐师傅扭了扭脖颈,从后视镜问我:“去哪儿?”
“先到香坊区找个地方住下吧。”说这话时,我瞥了眼副驾的孟翔。
他刚睡醒,正在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透过车窗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搜寻着什么……是什么?
“到了吗?”他偏头不知是问我,还是问唐师傅。
我没有回应他,十六个小时的赶路过程中,我就跟他说过一句话,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那还是在刚启程上路时,他问我具体要去哈尔滨的什么地方。
丛刚不肯告诉我是谁在跟踪我们,只说有三拨人,我知道他不告诉我就是因为前面的孟翔。
因为有孟翔在,就连鬼老太都不怎么愿意跟我讲话了。
突然我感觉我很烦孟翔,也特别后悔将他带出来。如果不是看在他哥哥孟飞当初对我有恩的份上,我真想把这老孩子给丢在半路不管了。
“你好像有些不开心。”精明如谢天,她自然知道我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只不知,她有没有查觉到孟翔的异于常人之处。
“没有,就是没睡好,想找个地方补一觉。”我含糊地回应谢天。
津北那边的事我们还没完全处理好就离开了。
由于提款机一次性提不了那么多钱,不得已,谢天给谢中阳打了个电话,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下,然后让谢中阳通过银行转账,付给殡仪馆一百零五万。
本该付给殡仪馆的是一百零五万六千多,零头被殡仪馆给免了。这些钱,不光是那八百六十三个无主骨灰的寄存欠费,还有接下来两年的寄存费。
之所以续存两年,那是因为,这八百多逝者里,有客死他乡的,也有很多祖籍并非津北,想落叶归根,“灰”归故里的。
这就需要我们办完鬼老太的事以后,再前往他们各自的家乡,去联系当地的民政局,给他们争取来一块墓地,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件事,损失最大的是谢中阳,但获益最大的也是他。
殡仪馆将此事上报民政局,民政局又上报给市政府,联合授予谢中阳“亡灵的守护神”慈善大使的称号。
各大报刊杂志,甚至连省电视台都在争相播报他的善举。
至于能不能像鬼老太和丛刚所说的那样挣到“死人钱”,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两年内我能将这些骨灰全部都安置妥当吗?如果延期,那后续的寄存费就得我个人掏腰包了。
本来皆大欢喜的一件事,可临了让孟翔给搅了。
跟殡仪馆负责人办理好骨灰名单交接返回时,刚走到大门口,一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追上我们,“不好意思宁小姐,能让这位小朋友把佛珠还回去吗?”
孟翔居然趁所有人都在忙着对照名单清点无主骨灰的间隙,遛进有主骨灰楼,偷了一串祭奠死者的佛珠。
谢天吃惊的表情证明,孟翔的行为并非是她的授意。我隐约感觉到,孟翔已经从谢天的大脑里,将她这些年拜师学艺学来的神偷技能全部都偷学了去。
如果说谢天偷东西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得住的兴趣爱好的话,那孟翔呢?他一个穷小子,难不成也是因为兴趣?
别看他目前手法生疏,如果给他配上像谢天那样的高科技设备,恐怕他偷的不是殡仪馆里的佛珠,而是寺庙里的舍利子了。
他不经我允许擅自偷听我的想法已经让我忍无可忍,现在居然将这种“偷”的恶习付诸行动。
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我现在除了忍,还真拿他没招儿!担心惹恼了他,他会将我重生的秘密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