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常熟杀妻案的主犯斩首示众,其罪行一经公布,消息传开,午时未到,戮桥边已是熙熙攘攘、人潮拥挤,有些矮小的人都踮起了脚尖向远处张望,然而古怪的是,却并不像以往处死罪犯时那样喧嚣,这一回并没有太过鼎沸与嘈杂的人声。
一如往常,隶属中军的苏州卫从衙门至萧王庙及戮桥边沿途严密防援。
警示的锣鼓敲打着先行,那金属的锣声碰一下,仿佛能将人耳膜震到穿孔,十条街以外都能听见。
后面一辆囚车辘辘地拖着司安游街示众,旁观的百姓们似乎都很有素质,大家基本上都是静静地目视着衣冠尚算整洁,却低垂着脑袋的司安。
然而很快,有人开始丢烂菜叶、小碎石和坏了的臭鸡蛋,有一枚鸡蛋极其精准,啪地一下打在司安的脸上,鸡蛋仿佛炸裂开一般,灰黑色的粘稠的鸡蛋液糊了司安半张脸。
“看不下去了!”掷鸡蛋的是个男人,站在人群之中很是不显,只悄声咕哝着,说完手忽地只一扬,另一枚臭鸡蛋投向司安的脸。
沿街几乎听不到什么骂人的声音,最多的是“呸”地吐口水。
还有很多女子都是在衣下攥着双手,眼眶红红地无声地流着眼泪,却沉沉地盯着囚车中那个杀妻弃子的罪犯,这些目光无处不在,紧紧跟随,如万道厉剑刺向司安。
这种沉默地发泄愤怒,压抑地出着恶气的,并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整条街接着一整条街的民众,囚车在几乎静默的街道中穿行,沿途只听见不断的细碎的投掷声,这样的场面谁都没有见过,却不可思议地令人震撼。
以至于锣鼓每隔百米远才击打一次,开道的衙役们根本不用大声吆喝,民众们看见囚车过来,便纷纷主动让开道来。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凄凉地喊起来,还竭力挥舞着双手:“冤枉啊!司安是被冤枉的呀!”
“他前头的娘人偷人,自己从山上滚下来跌死了,我是他村里头的人,我可以作证,他是个老实人。”
很快陆续有人附和着,也声称是他同村的:“他是个孝顺父母的好人!”
“对啊,不能错杀好人啊。”
“人命关天,天理何在啊!”
“他家里还有年迈的老父母要供养,还有五六岁的稚子小女要抚育,这真是作孽哟。”
“那个女人虐待他父母,死有余辜,是老天收了她!司安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为司安脱罪平反的声音此起彼伏。
然而这样的煽动却并没有什么卵用,除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人左顾右盼地想寻问真相以外,绝大部分的人依旧沉默着。
气氛始终鼓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