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怀金听牛玉星这样说也是有几分沉吟,非是说自己不懂得这里边的行情,而是很多厂子生产出来的东西质量确实不过关,而自己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朋友的信赖,就是一直在质量上严格把关,偷工减料无异于杀鸡取卵,挣这种钱的人在牛怀金眼里一直都是最最愚蠢的存在了,可是现在自己马上就要卖厂子了,这……牛怀金正自沉吟,小丽却突然开口说道,
“爸。”
“恩?怎么了小丽。”
“那天您不在,有个叫赵老三的人来找过您说是您的徒弟,想让您帮着他走走灰,我一直给忘了,这才想起来。”
“赵老三这小子做人倒是行,就是他做买卖不太老实,如果咱们卖了偷工减料烧不熟的白灰,那不是砸自己的脸面吗。”牛怀金摇了摇头,“不妥不妥。”
牛玉星见牛怀金这样说,赶忙说道,
“厂长,如果下午那帮人能给了准信,您说咱们这厂子还能在手里热乎上几天,用他一点其实也没啥,咱们能多挣点是点呀,实在不行我一会去他们厂子里再仔细嘱咐一下,出不了问题的。”
牛怀金从不是个没主意的人,可在这条路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是选择多挣点钱,还是选择保住自己这一世的英名,这两个选择还是让他犯了难。儿子没了,厂子也要没了,又说不好哪天自己也会没了,剩下连凯,剩下小丽……
“唉!算了,用点就用点吧,可别多用,质量上你必须亲自去把关,我不想烧了半辈子白灰再给自己抹个白鼻梁。用吧,用吧,只是要卖的远点,要卖的远点。”
“哎!好嘞厂长,我吃了饭就去。”牛玉星说着就朝屋门走去。
“不跟我吃点吗?”
“不了不了厂长,您慢用,我先回去了。”牛玉星说着就出了屋,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如果不是真饿了,牛玉星现在就想飞到赵老三的厂子里,明明厂子马上就要转手了,多走一袋灰就能多挣一袋的钱,挣钱的买卖又是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赵老三那边偷工减料不假,可是价钱也低啊,用便宜货来卖高价,这中间的利润要比自己厂子里生产还高出不少,又何乐而不为呢。在这一点上,牛玉星与牛怀金是有分歧的,他始终不明白牛怀金放着这么挣钱的路子不走,偏要带着大家去踏踏实实的做买卖,可是自己除了发发牢骚又能怎么样呢,谁叫厂子是人家的,谁叫人家是厂长呢。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些事,是不是牛怀金没有识人之明,为什么他调教出的人都不具备他那般长远的目光和深邃的智慧,难道是他对这些人有所保留吗?然而这么多年来,我每每回想起牛怀金这个人,剩下的唯有深深地感叹与惋惜,他并不是一个独自精明的人,而是在当时那个糊涂的年代,牛怀金俨然是一个极其少有的特例,或者说他是一个时代的先觉者,然而他的智慧却没有传人,只能堙没在那个糊涂的年代,堙没在那无声命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