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也该是意气风发的阳光青年，然而在这两年的训练中他已经逼着自己披上坚硬的厚厚的外壳，其实若不是因为小姑娘这会年纪小，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能让他放下心防。想到小姑娘一本正经道谢的样子，颜石又有些忍俊不禁，罢了，以后若是有缘碰上就帮一把吧，在这军营里也难得遇到这么有趣的小姑娘。　　　　等到颜石与言靳会合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着冷静。从言靳的口中得知小队里的人全部都通过了考验，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他们以为憨厚老实的阿墨其实是营里派来考察他们的老兵，得知这件事情的颜石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并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唯一会纠结这件事情的只有跟阿墨关系很好的王三水。　　　　通过考验的士兵聚集在营帐前面，听从都尉的安排领取属于自己的战袍，值得一提的是，西疆军队的士兵，普通士兵只是来服兵役的，除非从战场上立功才有可能分得部分财物，否则是没有任何报酬的。而成为苏离辰的亲兵也就是进入第一第二军团之后每个月会有一定的银子发放，当然相应的要承担的责任也更加重，剿匪打仗都是他们打前锋，也因此能立下战功的也多是这两个兵团里的人。　　　　言靳、王三水还有颜石被分到了第二军团里的夜鹰营，夜鹰营的将领是个姓谢的校尉，到了这里的士兵混得好也许很快就能一步登天，混的不好也许马上就会一命呜呼。还没有出过任务的新兵暂时是体会不到这其中的玄机的，因此，在夜鹰营里的颜石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他的适应期。　　　　―――　　　　两个月之后的某天，益州城西边岗子岭。　　　　夜色很浓，天上看不到一点星光，深秋的夜风扫过山林带来刺骨的寒意，时不时能听到有动物拍着翅膀飞起来的动静。岗子岭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仔细看去，原来是一队又一队身着黑衣的士兵悄悄地在山脚下潜伏起来。　　　　山林里的某处，一个小个子士兵偷偷拽了拽前面一个士兵的兵服，压低了声音说：“哎，石头，你说山上真的有盗匪吗？这山可真黑呀，看着怪吓人的。”　　　　“嘘，三水噤声。”前面的士兵转过头来对着小个子士兵竖起了食指，原来此人正是进入第二军团的颜石。　　　　他们此次行动是因为将军接到消息说岗子岭上新出现了一伙猖狂的盗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地士兵剿匪多次均无功而返，官员请求苏将军派精兵支援。所以苏将军派出第二军团副都尉寇德带领2000精兵连夜出动，埋伏于此，只等先摸上去的士兵发出的信号响起，即刻进攻。　　　　“喔．．．喔．．．喔．．．”　　　　随着信号声响起，山下的士兵手持g枪，气势凶猛杀将上去，颜石和王三水等还未曾上过战场的被安排在队伍后面。看着这座黑黢黢的山岭，颜石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握着g枪的手沾满了汗水，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紧跟着前面的士兵往前冲。　　　　待颜石来到了寨门，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眼神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是怎样一个修罗场，士兵们的刀枪染上了鲜红的血液，嗓子里喊出痛苦的嚎叫，狰狞着面孔冲向对方。有些人倒下了，随即又有不知道是己方还是敌方的人从他的身上踏过，“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在颜石的耳边炸起。　　　　颜石木愣愣地转过了头，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神情的王三水，那里有着恐惧与挣扎，那是对于生命如此脆弱的恐惧，那是对于同类相残的挣扎。这是一群从没有上过战场的孩子呀，这血腥残忍的修罗场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不是身临其中根本无法体会得到那种绝望。　　　　然而真正的战场根本不会停留下来等待他们去适应，“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悍匪从山寨里冲出来想要突破重围，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　　　　颜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过了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挥起了自己的g枪。他想，可能终其一生，他也不会忘记那时g□□入血肉发出的那种噗哧声，也不会忘记拔出g枪时从对方身上带出的血液飞溅在自己脸上的那种热度。他记得自己的双手机械地挥舞着自己的g枪，自己的g枪一次又一次地从对方的身体穿过，直到面前没有了敌方的身影，直到停战的哨声响起。颜石终于撑不住了，他手持g枪，弯下腰就感觉到一股腥咸的液体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颜石惨白着脸站直了身体，强迫自己直视眼前的一幕，此时的山寨上满地都是残肢断臂，士兵的呼痛声此起彼伏，有经验老道的士兵在检查着敌方是否还有炸死的人，面对死去的战友，他们脸上带着漠然的神情，仿佛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对于他们来说，死亡真的是一件太平常的事情，他们没有力气去为了别人悲伤，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躺在这里的是不是自己。　　　　这里的人会流血，会受伤，甚至会失去生命，这里不是升级打怪的地方，他们失去的生命不能复活。颜石从未有一刻如此真实地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也从未有一刻如此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只需要轻轻地挥动手中的刀枪，一条生命也许就会消逝在这世界上。　　　　弱肉强食，强则生，弱则死。　　　　这，就是战争。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倘若你无法改变它，那么你只能能选择去适应它。　　　　倘若你不想屈服，你还要更强更强，强大到能成为制定法则的人。　　　　破而后立，来自和平年代的颜石，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地参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彻底放下了来自现代的包袱，全身心地投入到天启国军队中，成为一名真正的士兵。　　　　“石头，你没事吧？”三水有些虚弱的声音从颜石的身后传来。　　　　颜石回神，转身看到了满身狼狈的王三水，他的手臂上不知何时被人划了一刀，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我没事，你先坐下来，我帮你包扎一下。”颜石一边回答，一边撕了一块布条帮王三水做简单处理。　　　　王三水瞅了瞅面前的颜石，总觉得他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只得暂时作罢。　　　　随着善后工作的结束，颜石随着军队回到了军营，与他同一个营帐的言靳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变化。　　　　言靳若有所思地盯着颜石，肯定道：“你想通了。”在言靳的眼里，以前的颜石虽然出色，但是他做的每一步努力，就像是打怪升级的游戏选手一样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现在的颜石融进了这个世界里，开始慢慢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颜石平静地说：“嗯。”任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曾有过怎样的惊涛骇浪。　　　　营帐里的其他人看着两人一头雾水，他们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在这里大概只有言靳能一眼就看出颜石在想什么。　　　　“拿去好好看。”言靳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索了一会，找出来一本书，扔给颜石。　　　　颜石默默接过这本言靳很宝贝的兵书，以他们俩的交情，感谢的话也无需多说。　　　　就在颜石准备好好增强自己的兵法知识的时候，苏离辰的营帐里正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啪”的一声响起，众人停下争吵，只见第二军团的副都尉寇德收回拍桌子的手，怒目圆瞪，大声吼道：“到底是那个小兔崽子做的侦查，这么大一支骑兵都没有发现，是眼瞎了吗？”　　　　第一军团黑蛇营的校尉站了出来，有些气弱地说：“是小子手下的兵，寇都尉息怒，我已经重罚他了。”　　　　寇德气得脸红脖子粗，继续大声道：“重罚，重罚，重罚有屁用，若不是这次侦查失误，没做好充分准备，我们也不至于损失这么惨重。就为了剿灭这几百个盗匪，我们牺牲了整整５００人的生命啊，你一个重罚能给他们偿命吗？”寇德最看不得底下人一副没有担当的样子，这些根本没有把底下士兵的生命看在眼里。　　　　他把矛头对向了苏离辰，稍微放缓了语气，紧绷着脸说：“离辰啊，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啊，军队的训练一刻都不能放松，该抓起来的还是得严抓，这些小子们已经开始有点松懈了。”　　　　苏离辰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说：“是，寇叔放心，离辰必定重整军纪。”说起来寇德属于军中资历最老的将领之一了，曾经还是苏离辰的恩师，也因此虽然只是个副都尉，但在军中也颇有几分威望。　　　　第二军团的都尉肖沛山跟寇德是一起从前朝走来的老将，经历过那个风雨飘摇的朝代，见识过人命如草芥的那种无力感，自然能够明白他的心情。然而他也知道现在执掌大权的是苏离辰，他现在对他们这些老家伙虽然还有几分尊重，不过是感念他们的授业之恩，倘若他们做得太过，就成了倚老卖老，那时就不好了。　　　　眼看着耿直的寇德还要说些什么，他连忙上前一步，说：“这次行动侦察兵有些失误，是该重罚，但是在这么一个山寨里出现了一只骑兵，着实是有些蹊跷，寇都尉在山寨里是否有什么别的发现。”　　　　寇德被自己的老伙计打断，只得收敛起怒气，接着道：“说起来倒是有些奇怪，那山寨里的匪徒是有些奇怪，有一大半的人感觉不像普通盗匪，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那些马匹跟木哈国驯养的战马有些相似。”　　　　众将领听到这里，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讨论起来。最后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来，谁也猜不透木哈国意欲何为。最后苏离辰拍案决定：“我们先把手下的斥候兵派出去探查一番，看看益州城周围是否有什么异常，再跟木哈国那边的探子联系上，看看那边有何异动。”　　众将领得令，自去执行任务了。　　　　三天之后，依然是苏离辰的营帐，众将领听着打探来的信息，脸色都有些凝重。　　　　益州城东边虎杠山、虎牙山分别住进了新的盗匪，虎牙山盗匪曾经下山寻访兽医。　　　　益州城南边围栏山有大批人马活动的痕迹。　　　　益州城北边派去木哈国的探子失去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