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义转身就跑。他横穿街道,奔向百米外的工商银行。
虽赶不上短跑运动员,但每年的警体运动会的百米赛都夺得头筹。可是,当他跑过一间间店面,看到前方的ATM机房里空无一人。
这时,叮咚——张小雅发来一段视频和语音。
“林队,刚从总行调取了监控。”
视频里,包着花格子头巾的女人的黑棉衣袖口,露出一截白色支具。林义握紧手机,真想砸自己脑袋。
三轮车!林义赶紧转头往巷子跑。
刚跑到大街,一辆三轮车“突突突”地驶来。司机戴着深蓝鸭舌帽,身上穿着一件到膝盖的同色工装。没戴口罩,也不是黑布衣。
林义站在马路中央,紧盯迎面而来的三轮车。
三轮车越驶越近,林义举枪喊道:“停下!现在需要检查你的车!”
三轮车仍匀速驶来,大有你不让开我就这样撞上去的架势。
枪口对准司机,林义一动不动。你敢不停我就爆了你的头。
三轮车慢慢减速,停在两米处。突然,哐一声,车棚的绿帆布抖动。
“熄火!下车!”
三轮车突然加速,猛冲而来。
砰!
子弹射向三轮车的前车轮。三轮车猛地冲上高出一块砖的人行道。子弹击中马路,溅出火花。
林义赶紧反身上车。他调好车头,一脚油门踩下时,三轮车已开出20米远,车棚里的“哐哐”声不断从“突突突”声挣扎出来。
越野车的强劲马力,迅速拉短两车的距离。
三轮车抖动着跑在人行道,越野车紧贴旁边的马路。结实的车头几次差几厘米就要撞上车棚,都被林义给拉回来。
街道远去,稻田的草垛,在初升的皎月下,银辉闪闪。
三轮车不断靠近稻田。前方无路,旁边的路被越野车占着。
男人转头,看了林义一眼。就这一眼,让林义立即刹车,让了道。
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眼神,监狱里都是,尤其重罪监狱。
三轮车撞废了没关系,司机身亡了也没关系,但林思思一点伤都不能有。
三轮车蹿了出去,逃进稻田中间的乡间小路。
稻田尽头,矮山环绕。两山之间的苗条道路,越野车无论如何都挤不进的。
如果不能赶在三轮车进山前拦下,他就会再一次眼睁睁看着林思思被不法之徒带去可能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浓黑的山影,不断召唤着三轮车。越野车俯冲下稻田,迅驰如飞。
车身颠簸在坑坑洼洼的稻田里,逐渐拉近两车距离。
三轮车驶进了山路,林义踩下油门,冲向前头的山坡。
轰隆隆的马达,不断穿透车篷布,响在耳边。林思思躺在三轮车车板上,不停跺脚。逼她取钱后,男人用胶布绑住她的手脚,不再管她的手伤。
她不遗余力地跺脚,车板不停哐当,震得她脑袋发疼。
三轮车开始颠簸,轮子压过沙砾。头顶,偶尔有几声夜枭凄厉的鸣叫。
车子正在往山里开。
林思思更加卖力地跺脚,直把脚跺得发酸。
剁出的声响渐轻,悉数消散在三轮车的“突突”声中。
忽然,强劲的马达声,没有了。
她停下脚,望着黑黢黢的车棚,眼角溢泪。
她闭了闭眼,将眼泪憋回去。
她将脚抬到最高,用尽全身的力气跺下。鞋底再次跺响车板。耳朵嗡嗡叫着,脚板发了麻。剧烈抖动的车篷布,晃动着铁架。
红裙静静坐旁边,忧伤地看着她。
林思思闭上眼,泪滑过眼角,淌入衣领中,又湿又冷。
她想伸手握住她,但双手挣脱不了箍紧命运的胶带……
山林的寒气渗进车帘,手脚逐渐冰凉。车架慢慢停止晃动,那有力的马达声再没有响起。
突然,“轰轰轰”的声音穿透帘布。
三轮车猛地加速,身子往下滑。直到她的脚抵住车尾板。
轰轰轰的马达,忽然响在三轮车的左侧。大概三米外,往左上方冲去,像飞起来了。
三轮车拼了命地突突突,油门似踩到底了,车架嗡嗡嗡地震动。
林思思摇晃着抖到发昏的头。她咬紧牙关,睁大眼盯着黑糊糊的车顶。
赵森,我在这里。
马达声忽然熄了,三轮车也跟着熄了火。
“举起手来!”赫然是林义,“转过身,抱头蹲下!”
林义!是林义!
“砰!”枪声突然响起,林思思惊了一跳,脚不自觉踢了车板。
“该死!”林义咬牙切齿,而后又温和道,“来了来了。”
滋——车帘的拉链拉开了。银白的月光照进来。背对月光的林义,镀了一层神只的银辉。她对警察的崇拜,又多了许多许多。
“林思思?”林义打开从越野车里找来的户外手电筒。
强光照在车棚顶,林思思眨巴着大眼,唔唔着。
林义拉下她的花格子头巾。黄胶布缠住的嘴巴,苍白无血色。
“我去车里找剪刀。”
“唔唔……”
“那我得抱你下车。”
林思思点点头。
“啊,季冰要知道,可以酸飘十里。”他边说边打横抱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