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的六合县衙正堂。
朱允熥一身蓝色文官官服,胸前是一个鸂鵣的补子,头戴一顶双翅乌纱帽,正襟危坐在大堂之上。
郭奇林身穿绿色官服,胸前补子上是个鹌鹑,面对着朱允熥站在中间
张世方、赵谦也是绿色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着练雀,分别站在郭奇林的左右两侧。
六房的主事跟在三人身后,他们后面是各房的胥吏。
张辰、赵寅分立在两边,在他们身后是皂班和快班的衙役。
再往外,是禁子、稽税大使、巡河大使、府库大使等一干吏员。
在郭奇林的带领下,众人一同向朱允熥行礼道:“下官参见县尊大人。”
朱允熥口中应答:“诸位同僚请免礼。”
随后,郭奇林与张世方、赵谦分别坐在朱允熥左右两侧的墩子上。
三班衙役及禁子、稽税大使、巡河大使、府库大使走到大堂中间,静等朱允熥发号施令。
朱允熥扫视了一圈堂下的属官吏员们,清了清嗓子。
“诸位同僚,今年我县遭遇旱灾,本县与郭县丞昨日商议出了一个章程,请郭县丞给各位同僚说说吧。”
郭奇林连忙起身,先是对着朱允熥拱手行了个礼,随后掏出一个札子,在大堂上宣读起来。
札子上的内容,就是昨天朱允熥给他安排的,郭奇林又根据之前每个属官胥吏分配的责任区域,定下了责任人和时间节点。
大致就是所有的责任人,必须于一个月内,完成鱼鳞黄册的重新编制,三个月之内完成过去五年的欠税追缴。
如果哪个乡镇逾期没有完成,那就追究责任人。
郭奇林的声音刚落,大堂之上顿时一片嘈杂,所有的属官吏员们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典史赵谦面色激愤的走到朱允熥面前。他对着朱允熥长身作了个揖。
“启禀殿下,孟子有云:民为贵,江山次之,君为轻。如今您这样横征暴敛,就不怕激起民愤吗?”
“激起民愤?”朱允熥玩味的看着他。
“是,激起民愤。”赵谦斩钉截铁的说。
“是啊......是啊......”除了郭奇林和张世方没有开口之外,堂下不少的胥吏开始随声附和。
朱允熥突然将一本卷宗拿起来扔到地上:“你自己看看,这是洪武二十年编制的鱼鳞黄册。”
赵谦连忙将那本鱼鳞黄册捡起来,在他翻看的时候,朱允熥厉声说道:“洪武二十年,六合县共有土地一百一十万亩,其中,土地超过一万亩的有三户。”
赵谦双手颤抖着翻看着鱼鳞黄册,朱允熥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说着。
“这其中,占有土地最多的就是你们赵家,一万两千亩。”
听见朱允熥的话,赵谦已经开始浑身颤抖。
“还有就是冯家和李家,各一万亩。”
朱允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把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
“除此之外,土地五千亩之上的二十户,三千亩以上的一百一十户,一千亩以上的五百余户。
也就是说,你们这些丁口不到七八千人的六百五十户人家,占据了全县九十余万亩土地。
而那剩下十二万百姓,手里仅只有二十万亩土地。
然而,就是那些人均不到两亩土地的百姓,却要承担全县一百一十万亩土地的税赋。
你告诉我,”
朱允熥将手中的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桌上。
“是谁横征暴敛,是谁不怕激起民愤?”
惊堂木的巨响吓得赵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手里捧着鱼鳞黄册,浑身上下抖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也不再看堂下战战兢兢的赵谦,和那些惶恐不安的胥吏,朱允熥冷哼了一声:“退堂。”
一甩袖子走向县衙后院。
回到公廨的书房内,朱允熥坐在书桌前,喝着云奇送进来的茶水,慢慢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郭奇林和张世方跟随着朱允熥走了进来,两个人站在书桌的前面,等到朱允熥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