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陈宸巴不得世上多几个像李志常、尹志平这样的,关注世事、关注底层百姓生存现状的人。
摊棚里的对话仍在继续,谢志和又点了碗面,与陈宸两人各分了点。
“你们仔细想想我刚才所说的。”陈宸拿起筷子点点碗中的面。
李志常和尹志平陷入沉思。
没过多久,尹志平率先问道:“是‘资源有限’那句?”
陈宸挑起一筷子宽面,吹了吹,点点头说道:
“世上资源有限。”
“农民种地,地是有限的,每亩产出是有限的。”
“蚕农养蚕缫丝,妇人居家织布,产出的衣服是有限的。”
“西北少雨,水是有限的。”
“更别说牛羊马匹、食盐铁器等等。”
“底层人拼死拼活,换来碎银几两,是为了那几两碎银吗?其实是为换取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的资源。”
陈宸吃完面,冲朝这边观望的摊主招了招手。
“老丈,多少钱?”
摊主年纪不小,花白头发,裹着头巾,额头、眼角皱纹遍布,一身深灰色短衫洗的发白。
他带着儿子、儿媳,每日支摊,由于经年累月对着锅灶,脸庞微红。
他见陈宸招手,小步来到桌前,咧嘴笑道:“客官,六碗素面,诚惠十八文钱。”
陈宸数出十八枚铜钱,全是圆形方孔,面值一文的小平钱“熙宁元宝”。
摊主连忙弯腰双手接过,口称谢谢。
捻起一枚摸了摸,又瞅了两眼,脸上不由自主地笑容绽开。
宋代铜钱通行天下,比西夏自己发行的少量西夏文钱、汉文钱、铁钱受欢迎的多。
摊主见客人用大宋铜钱支付面钱,乐的见牙不见眼。
“老丈本地人?”
陈宸很自然地接上话。
“本地人,往前几代都靠这面摊维持生计。”
“原来是祖传手艺,难怪面汤滋味鲜美,与别处不同。”
“嘿,就靠这一手喽。什么都能丢,就是这秘方不能丢。”
“这些时日,生意可有变化?”
摊主面露难色,“生意少了许多。听说该死的蒙人要来,小股客商不敢出门。大行商倒是趁机发财,可他们也不吃小老儿我的面啊。”
“小老儿命里就是闲不住的人,别管人多人少,总要出摊。”
“往常这一整年能挣不少吧,怎么没想着去兰州城盘下个店面,做大做强呢。”陈宸又问一句。
老摊主麻利地收拾着桌碗。
“客官,您别看兰州城大,人流量多,可上下盘剥重着嘞。”
“公子王孙也多,万一得罪哪個,搞不好就家破人亡。”
“咱在这小镇上熟门熟路,人面熟。虽也免不了上下打点孝敬,但落到手里是实实在在的。”
眼见那边摊主儿子忙不过来,陈宸挥手让他忙去。
看着三人忙碌的背影,陈宸展颜微笑。
不管在哪,劳动依然是生命赓续的火焰。
“走吧,时候不早了。”
“抓紧时间赶路。”
“小师叔,您还没说完呢。”
谢志和走到陈宸身边,对着落在后头的尹志平和李志常两人挤眉弄眼。
“路上说。”
“这一路去‘西凉府’有的是时间。”
回到货栈侧院,所有人已经备好行囊,牵着各自的马等在门口。
众多麻雀立在院墙、屋脊上,面朝着黄河的方向叽叽喳喳地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