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
随着一声吆喝,送葬的人群齐刷刷地跪倒在墓穴前。小钟生被三哥拉着跪在母亲身边。
唢呐声再次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哭喊声。各种刺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小钟生觉得毛骨悚然,他害怕极了,用力地拉着母亲的衣襟,想把头扎进母亲的怀里。母亲轻柔地将他的头按向地面。小钟生的额头触到了湿冷的土地,浑身一阵,团紧了身子。这时他听到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他记忆中母亲唯一一次放声痛哭。他把脸紧紧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任由泥土随着呼吸侵入到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里。
对韩钟生而言,这段时间格外漫长。当唢呐声停止,母亲松开按在他头上的手时,他抬头发现面前的土坑已经隆起变成了土丘。
母亲把他拉起来揽入怀中,轻声地告诉他:“四儿,姥姥以后就住这儿了。”
按照村里的习俗,送葬的人从墓地回来后要回到主家迈火盆,据说这样可以避免阴魂的纠缠。主家还要宴请来吊唁亲朋好友,以示感激。
火盆设在丁家大院南梢门。迈过火盆进院后右手边的空场上摆放着十几张八仙桌子。大家随意地坐下,聊着天等待开席,话题自然离不开丁家这几年的变故。
丁晓玲的娘家是丁家庄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她家的院落被乡亲们称作丁家大院。丁家大院坐落在丁家庄的西头,大路的北边,是很大一片的宅院。宅院外面围着一圈高大厚实的土坯院墙。院墙南北两边靠中间的位置各有一座带有门房的大梢门遥相呼应。南门外就是村里的大路,所以大家进出宅院主要是走这里。出北门就是丁家的田地,家里雇工干农活时走北门更方便。
一条近乎笔直的可供两辆马车并排通过的宽敞甬道将两个大门连接在一起,也将整个院落分为东西两个部分。
东面最靠南的是一座四进的合院,这是丁晓玲父母的住处。院子的最后一进是一个小花园,里面建有一座二层小楼,丁晓玲出嫁前就住在这里。这所院子是整座宅院里规模最大的,家人们都叫它“大院”。
“大院”的后墙外隔着一条东西走向青砖铺就的小路就是丁晓玲的二哥丁文远的院子。院子是三进的,规模比“大院”稍小一些。由于院子建成后就没有人住过,所以里面的家具和装潢都比较简单。好在有人经常打理,院子并没有显现出破败的样子。
再往北是一个圈养牲口、停放马车的院子,闲置的农具也都堆放在这里。
甬道西面和“大院”相对的是一块空场,答谢亲朋的十几张八仙桌就摆放在这里。空场中间略靠西院墙的地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泡桐树,树下一口带辘轳的水井是整个宅院唯一的水源。空场后面和丁文远的院子相对应的位置是大哥丁文昊的院子。哥俩的院子大小相当,格局也基本上一致。最大地差别在于丁文昊院子的装饰豪华了许多,而且融合了中西方的风格。院子里既有假山凉亭,也有喷泉雕像。屋里也是既有明清风格的红木家具也有西洋的沙发茶几。各种装饰品更是包罗万象。这些东西虽然风格迥异但放在一起并没有违和感,而是和谐共存,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在丁文昊院子的北边还有几间没有用墙围起来的房子,那是家里的仓房和雇工们的住所。
这么大一片产业并不是祖上传下来的,也不是丁老爷子挣下的,而是丁晓玲的大哥丁文昊置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