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紫色雷霆霎时间又变成了紫青之色,泛着荧光。
“再退!”
有人喝道。
人群再退百丈。
眨眼又是百息,紫青色的闪电又再度变幻起来。
从他们到达此地,几个时辰悄然已过。
一轮满月已悄悄攀至夜空正中。
他们眼见着那雷霆由紫青之色再变,每变一次,他们便要退一次。
不知又退了几百丈,那雷霆终于不再变幻,殷红色的闪电跳耀着寒芒,如蛟蛇吐着信子。
不知又过了多久,云隐镇内的鸡已鸣了三声。有农户燃起了油灯,戴了斗笠,荷着锄儿,迎着晨雾,下地劳作去了。
那大阵依旧立于雷霆之中,将倾而未倾。
终于,雷鸣渐熄,那黑气也开始慢慢消弭,一束晨光如一柄利剑,射穿了那如云雾般厚重的执怨劫瘴,落在了阵内的三人身上。
浴桶内,坐着一个少年,上衣早已裂作千百片碎布,露出精壮的上身,肌理之间干净得好似琼玉,舒眉朗目,俊逸出尘,端坐着,宛若神祗。
景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那一汪澄碧的湖水终于泛起了涟漪。
“活着真好啊~”
...
见雷劫已熄,退出几百丈之外的众人复又围拢而上,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竟能引来如此雷劫,今日定要一睹其风采。
“啊?怎...怎么会?”
谁能想到,这场浩浩灾劫的始作俑者并非什么前辈高人,竟是一个和他们一般大小的少年。
这是哪里来的妖怪?这等年纪竟要破抱璞入截玄境?
“不对,他八脉内并无灵气,他还不曾修行。”
有擅长望气一术的宗门弟子瞧出了些许异样,惊呼道。
不曾修行那如何能引来雷劫?
“你...你们好呀!”
景初被盯得很不好意思,尤其是他现在还光着上身,几百道目光,如刀如剑一般不停地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想瞧出究竟有何玄奥。
我知道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们也不用这样盯着我看啊?那些小女生盯着我看就算了,你们一群大男人盯着我看算怎么回事?
他尴尬地笑了笑,抬手向众人打了打招呼。
“什么要去衣冠冢洗心,什么需要那滴泪,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燕字回很生气,非常生气,瞪着老头质问道。
很明显他被摆了一道。
这哪里是普通的斫骨浴,分明就是在逆天改命,重筑八脉。
打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把他拉进来,然后一步步骗得他不得不出手护法。
“啊,哈哈哈,别生气嘛,我请你喝酒。”
老头小心翼翼自乾坤袋内掏出了一坛子酒,酒坛上用红纸贴了个“春”字,已然褪色。
“这可是五十年前松鹤楼买的柳城春,我一直没舍得喝,今天便宜你啦。”
这几日,老头一直苦着脸,没想到竟都是装的,就是为了钓他这只大鱼,如今景初八脉已然筑成,老头终于舒眉展颜,咧着大嘴,笑得那叫一个难看。
他终于再无挂碍,一屁股瘫坐在地。
抬眼望着云宿山,满满斟了一碗,对着云宿山遥遥举着。
他是开心的,笑得那样灿烂,嘴角都快咧到脖子后了。
他举着碗,举了很久很久,举得眼睛都有些酸了,骨碌着滚下了两行清泪,两行清泪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又滚做几十道,几百道,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守得云开,却只见得一会儿的日明,不多时天上纷纷扬扬又开始落起了雪。
雪在老头的酒碗里,肩上,头上覆了薄薄的一层。
月儿,你走了,我却还要在这世上挣扎许多年。
不过,还好,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像你的人。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