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姐妹？

他们甚至都不配拥有纸皮袋。

无关情感，一切都是程序、运算的一部分。

就像刚经历的那世。

阿侑不巧，接连重生到了结仇的两人身上。

仇人的父母甚至都不需要动嘴。

仰仗商种的身份，给个眼神，手底下那群地痞流氓就把贫穷的阿侑堵在了教室。

起因只不过是考试比仇人高了一个名次。

虽然阿侑也不怂，还了嘴，并且占尽道理。

但最后四肢折断，躺在医院走廊地板上的却也是他。

十来天，医生都不敢收治。

趁没人的时候，两次丢出。

一次丢在医院对面的马路边上。

还有一次直接丢进了垃圾堆。

幸好父母及时将阿侑找回。

淤黑的内伤已经讴烂，并往外钻羽化的飞虫。

因为重生的环境相衔接，导致阿侑一时无法抽离身份，带入了那份恨意。

霸占仇人身体之后，站镜子前反复观看自己这张新脸。

用从园丁那儿顺走的钳子，钳碎自己后槽的牙。

伴着撕下来的牙龈，用洁厕液服食下肚。

“嘿嘿嘿，我要在走之前，给他留下足够多的惊喜。”阿侑饶有兴致的加工自己。

才干掉两颗大牙，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动静。

阁楼上的阿侑，亲眼目睹几天前还称呼为父母的那对夫妇。

他们贫穷的膝盖骨，吭的一声，齐刷刷跪下。

就好像来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即将生蛆的那具肉体。

阿侑多想劝他们别闹了：走吧，缘分已尽，我彻底死透了呀，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饶过你们自己，好好过活吧，只要不往下追究，商种会给你们赔很多钱。

阿侑当时就站在他们头顶的阁楼上，就算自己全盘道出实情，对方有可能接受得了吗？

不会的，他们依然会把阿侑当成死敌。

当阿侑在说幸灾乐祸的话。

父母亲情的关系已经回不去了。

却见贫穷的父母用跪挪替代走路，追着阿侑现在的富有的父母，使劲的磕头，完全不理会撒满地的钱。

这种求人的仪式，好像不管去到哪儿都一样。

可耻的是……当阿侑同时拥有多段人生，心灵深处浮现数之不尽的慈祥脸庞，内心竟然一片麻木。

这两对父母，在疼爱子女这件事上，都挑不出毛病。

可他们并不是对阿侑最好的……

阿侑努力尝试感动，却做不到。

假设先一步重生到仇人身上。

那么此刻他又将是谁的仇人？

轮回设计得实在巧妙。

在兽类诞生之前就设计好了兽性。

在人类诞生之前就设计好了人性。

甚至在神明诞生之前就设计好了神格。

它禁止生物沉迷梦境，以致葬送肉体。

它禁止回忆前世，如果能回忆起前世。

人很难不把最好的父母或子女拉进参照组，进行比较。

留给当下亲人的只有鄙夷、不满、埋怨和冷漠，这太伤人了。

阿侑浅尝过轮回的甜，也就无权拒它沉淀的苦。

面对镜子，将洁厕液一仰而尽，看它从肚皮的破洞流出。

阿侑甚至搞不清现在是在虐待镜子里头的仇人，还是镜子外头麻木不仁的自己。

对谁都没有爱，对谁都不用心，这就是他现在给自己的定义。

因为他被困在了现实与轮回之间的缝隙。

不生不死，无悲无喜。

反反复复的穿梭在各个身份里头。

保持一份简单的人性都变成奢望。

只是，这反而让他的品格更接近于神。

不带一丝怜悯的俯瞰大地，通晓它的所有苦难，其根源，不纠正，不指责。

能力无限大，却不施加半分的援手，只是单纯的寿与天齐，笑看世人死绝，玩弄生灵。

这种冷漠是不对的。

好在阿侑又被杀死了，重新回到了轮回管不着的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朝蜡烛，低下头，其实只是想掩饰自己嫌麻烦的表情。

今天根本就不是阿侑的生日，他也不止十八岁了，却还要陪大人们玩过家家的游戏。

阿侑已经让太多人失望，虽然多这一次，也不多，但他潜意识里是抵触的：（别看我，爸、妈，请把注意力，保持在那暖暖的烛光里头吧。）

（如果有得选，你们还是会选择那个原本属于你们的孩子，而不是我这样一个一直夺舍既不争气又无法融入身份的怪物吧。）

可是，角度稍微倾斜，阿侑的脑袋，就这样从脖子处截断。

直接砸进了蛋糕里。

蛋糕胚像一个软软的垫子，将他的头弹开。

在翻滚下落的间隙里，阿侑看到有一个摇晃的人影，一手箍着他的胸口，另一手握着刀。

脖颈处的艳色喷泉，带着呜呜的啸，直冲天花。

血液溅进阿侑的眼眶。

染红了那个行凶者：靠脑机头盔潜入这里的苟浊五一脸得逞。

笑得好生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