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东,靠近城门的位置,一座规模庞大的流民营刚刚兴建成完,之前填满京城的流民,陆续都被安置在这里。
“娘,你吃吧,我吃饱了!”
简陋的帐篷里,一个瘦弱的男孩吞咽着口水,但还是把剩下的半碗粥递给旁边的母亲道。
“你吃吧,娘不饿!”
中年女子抚摸着儿子的额头轻声道。
“娘,你就吃吧,爹不在了,你要是再出事,我和弟弟可怎么活啊?”
这时旁边一个蓬头垢面,脸和脖子都抹满了黑灰的少女低声劝道。
流民中的女子十分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越年轻的越不安全,所以为了自保,她们往往把自己脸上抹满了黑灰,让人看不出本来的长相,甚至可能连男女都分不清。
听到女儿的劝说,中年女子露出犹豫的表情,但最终却把半碗粥递给女儿道:“妮子,还是你喝吧,我身体好,一顿不吃没关系!”
“娘你不吃我也不吃!”
少女十分果断的拒绝道。
“我也是!”
瘦弱的男孩也重重的点头。
看到一双儿女都这么懂事,中年女子的眼圈也是一红,随后哽咽着声音道:“好,娘吃!”
中年女子收回粥碗,放在嘴边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说是粥,其实更接近于米汤,微微发白的汤里并没有见到多少米粒。
流民营建立起来后,每天早晚都会有衙门的人来施粥,但却人多粥少,每次施粥都像是打仗一样,像中年女子一家这种老弱病残,很难抢到粥,比如中年女子手中的粥,就是这三天来,他们唯一抢到的一碗粥。
喝粥的中年女子姓何,别人都叫她何婶,何婶本来一家四口一起逃荒,可是丈夫却死在了路上,现在只剩下她一個人,带着一对儿女,在这流民营里饥一顿饱一顿的,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喝完了粥,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何婶让儿女先睡,她却摸出一根木棍子守夜。
流民营虽然有官员管理,但这么大的流民营,区区几个官吏根本管不过来,特别是到了晚上,像何婶这样家里没个男人的,更是十分的危险。
所以每天晚上,何婶都会与女儿轮流守夜,毕竟一层薄薄的帐篷,根本没办法保护他们的安全。
时间一点点过去,流民营里也慢慢的安静下来,何婶坐在黑暗中抱着棍子,脑子里想念着自己去世的丈夫,那个傻男人把所有吃的都留给她和一对儿女,最后自己活活的饿死在路上。
当然也正是丈夫的牺牲,才能让何婶他们母子三人走到了京城。
直到现在,何婶都还记得,丈夫在死之前,拉着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对儿女,虽然他已经说不出话,但何婶却很清楚,丈夫是要让自己照顾好两个孩子。
想到丈夫的死,何婶的眼泪也不由得涌了出来,幸好黑暗中无人看到,儿女也都已经睡着了。
流民营的夜晚并不平静,时不时可以听到远处的哭喊声,显然是有人趁着夜色做一些不法之事,甚至偶尔还能听到有脚步声从帐篷外匆匆跑过。
每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何婶都会全身紧张,两只手也紧紧的抓住手中的棍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一丝的安全感。
幸好这个夜晚有惊无险,当东方的天际微微有些发白时,紧绷的何婶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时何婶叫醒女儿妮子,自己则抓紧时间小睡了一会,等到天完全亮了之后,他们一家三口立刻跑去流民营前面的空地等着施粥。
虽然何婶他们一家已经来得很早了,但空地上却还是站满了饥饿的流民,一个个拖家带口的,伸长脖子看向粥棚的位置。
粥棚里现在还空无一人,距离施粥还有半个多时辰,而且通常施粥的官员也不会准时到,一般都会晚半个时辰左右。
就这样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施粥的官员来了,一些衙役在官员的指挥下,开始往锅里加水,随后糙米下锅,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锅里的粥终于煮好了。
虽然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糙米,但散发出来的粮食香味,依然引得流民们一阵阵骚动,要不是有衙役守着,说不定就有人冲过去抢了。
“施粥~”
直到其中一个官员高声吆喝一声,各个大锅前的衙役用勺子敲打着锅沿,示意流民们上前领粥。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排队的说法,就算有,一群饿极了的流民,也不可能老老实实的排队,所以流民们几乎是一拥而上,谁能抢到前面,就能抢到一碗救命的粥。
何婶一家三口也拼命的往前挤,可是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挤得过身强体壮的男人?
直到最后施粥结束,一家三口也没能挤到粥锅前,更没能领到粥。
“娘,我饿。”
何婶的儿子眼睛噙着泪水,十分委屈的小声道,他们曾经几次靠近粥锅,但都被别人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