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长江后,薛守衡便跟那支北上输粮的商队分开了,虽然双方的目的地都是北边,但只要到了江北,他就不需要再靠这些人掩护了。
作为当下时代,一个纯正的北方读书人,薛守衡能非常直观的体会到大明这个王朝的南北矛盾,在他认识的很多士家子弟里,对于明国皇帝北伐的成功,大多都存在着某种程度的抵触情绪。
仿佛在说,明明我自己过得很好,你个南方蛮子突然冒出来多管闲事干什么!
至于是不是一统天下,结束战乱,在他们看来其实并不重要,军阀割据就军阀割据,毕竟自己就算不是军阀,也是军阀内的核心成员。而且元顺帝那无限下放权力的政策是多么伟大啊,结果一个南方蛮子以来,就什么都没了。
对于这样的心态,薛守衡是非常能感同身受的,也正式因为如此,他家的大人才能轻松的在江北建立起联络点,尽管因为大公子被抓导致很多联络点被锦衣卫端掉,但恢复起来依然很快。
找到了联络点后,薛守衡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段时日自己赶路以来发生的一些大事,其中最重要的有三件。
首先是家主张叙早已离开了山东,避入山西,和屯兵于太原附近的三大王汇合了。他明白,这是自己接下来要前往的目的地。
其次是明国太子已经大张旗鼓地北上,但走的是陆路,沿途还要视察各地的吏治民情,接见名望耆老。这则消息让他十分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有足够的时间前往山西去传递情报。
第三条大消息本来他并不在意,但因为涉及到了朱允炆,所以他格外地关注了一下。明国皇帝将两位跟宋濂有密切关系的人招如了宫中,到大本堂任教,一位是苏伯衡,一位是方孝孺,而且还郑重地让皇孙朱允炆拜了他们二人为师。
这则消息之所以让薛守衡觉得重要,因为他意识到,那位昏迷已久的皇长孙恐怕快不行了。
不过,在翻遍了这几日的报纸后,最让他感到舒畅的是,处斩潜入医学院细作的事,居然没有登报。这就意味着,所有的功劳都还是自己的。
休整了一天后,薛守衡便在联络点人员的安排护送下,快马赶往了山西。
这一赶就是十天,差点没把他老命赶丢在路上,不过最终他还是平安到达了目的地,接着又经过了三天的辗转,来到了芦芽山。
芦芽山因主峰形似芦芽而得名,除主峰外,还有二百余座山峰环绕期间,不仅重峦叠嶂,入山后更是沟壑纵横,犬牙交错。山中有瀑布三十余处,飞禽走兽也是满山遍地,所以当三大王的军队躲入山中后,明军对这里的围剿便难以展开了。
深山密林处已经建起了多处山寨,均是卡在要道,险路之处。而且山路曲折蔓延,如果不熟悉路况,迷路是必然的。
薛守衡是被蒙着双眼,手上绑上了绳子后,被人牵进山寨中的。
这样的待遇让他感到十分不安和惶恐,好在当蒙眼的布条被摘下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家主张叙。
以木头搭建的大厅,不像土匪的山寨,更像是一处中军大帐,除了常规的座椅之外,还有一张摆放着很多地图,文书和报纸的长桌。
薛守衡注意到了自己家主的变化,他老了很多,几乎可以用满头白发来形容,相比于两年前的趾高气昂,现在全是肉眼可见的疲惫憔悴。
在薛守衡的身边,是那三位蒙古王爷的状态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这是难以避免的,毕竟从大都陷落到现在,他们已经在这山沟沟里待了十六年了,期间,老三还被抓了,于是四大王变成了三大王。
除了这四人外,大厅中还有一个身穿长衫,个头不高的中年文士。此时他正坐在长桌前,整理着送到这的报纸。
薛守衡第一次看见,居然有人会把报纸上的文章剪下来,然后仔细地贴到一本册子上。
“大人!属下回来复命了!”薛守衡恭敬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