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是因为想说的东西太多却不知从何说起,葛澄澄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叙述,“以前我就经常梦见自己变成魔法少女,动画片里那种……”
早在得到那条项链之前,葛澄澄就经常梦到变成自己笔下的“魔法少女笛小衡”,梦中的她长出了双腿,穿着漂亮的战斗服帮助世人、强大又美丽。
剧情像单元剧般一夜夜延展,还成了她笔下漫画的灵感。
可最近一段时间,葛澄澄发现,梦中的她竟然是以看动画般的第三视角注视着“魔法少女”的。梦想被偷走的感觉让她愤怒,于是不久之后,梦中的她从旁观视角变成了……
怪物视角。
梦中的她没完没了地追猎着那个“假魔法少女”,但每天醒来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不安和郁结。
她其实也明白,会做这种梦是因为自己并不是真的“魔法少女”,只是想要成为那样的人,然而自卑的自我认识与嫉妒的负面情绪暗暗滋长,最终在梦中化为怪物,凶暴狂野的快意充斥于心,恶狠狠地想要杀死对方,撕碎她,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起初她想与笛衡谈谈,但那天下午笛衡没有来,只把杂志留在了报箱里。稍微一犹豫之后她自己也觉得害怕,怕坦白这样的梦会在笛衡心里留下一个阴暗丑陋的印象。
可她虽然想摆脱这个梦魇,它却依然一再上演,就像是在恶意嘲笑葛澄澄的软弱卑怯,是多么可耻,多么可怜……
“这样的梦……我一点都不想让它成真。”
葛澄澄难过地低下头。
录像看到这里,笛衡完全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她梦见的是……”
“两边时间一对上,真相一目了然。”
言正礼的口气平淡得像解数学题,其实是在转述丹璃提供的答案:
“因为她笔下的魔法少女本来就是以你为原型的,又对‘自己能成为那样的人’的想法感到自卑,同时还暗暗地嫉妒你,所以原本单纯的美梦发生了扭曲,使得你‘成为’了魔法少女,而这就是我们所要匡正的‘错误奇遇’——
“一方面,你并非真正的奇遇当事人,力量不够完整,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变身;
“另一方面,她隐藏的愿望被投射为怪物,反复攻击你,但道德上的自责使她在醒来时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只记得她袭击了一个面目模糊的‘抢走她梦想的人’……
“可就算不知道是你,她也够自责了,又没法跟谁商量或坦白,只能独自在恶性循环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嫉妒和自卑?怎么可能呢……”笛衡一脸的难以置信,“我一直觉得她如果讨厌我,应该是因为害怕我啊……”
“害怕你?”
“一开始……我就欠她的。”笛衡叹了一口气。
笛衡第一次见到葛澄澄那天,她开着“战车”威风凛凛地赶走了男孩们,然后转身驶向笛衡:“我早就听说过你了,你好厉害啊!当我的主角好不好?”
“……主角?”笛衡很迷惑,她觉得葛澄澄本人就那么勇敢,为什么还需要别人去当她的主角呢?
然而还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不远处陆续传来一波又一波奇怪的声音——
跑走的男孩们乱扔垃圾石子,不小心砸碎了一家住户的窗玻璃,窗内传来小猫的惨叫和可疑的味道,让他们觉得不太对劲。
几个胆大的男孩反而与笛衡、葛澄澄联合起来了,之后有人踩点,有人望风,有人报警,带领警察成功端掉了一个到处虐杀小猫、做成肉串卖给烧烤摊的非法窝点。
但也就是那个时候,在警察赶来之前,虐猫的大人们挥舞着菜刀、肉钩子驱赶孩子们,笛衡为了保护葛澄澄,从背后扑向一个男人,但对方闪开了。
来不及刹住脚的笛衡把葛澄澄连人带轮椅撞翻,她的脸摔在地面的碎石上,被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那一刻,笛衡觉得比自己受伤了还难受。而葛澄澄摸到自己满脸的血,放声大哭。
以这件事为契机,笛衡开始费尽心思去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如何收放自如,渐渐成为了现在这个自己……
然而葛澄澄额边的那道伤疤,却始终梗在她的心头。
尽管葛澄澄一直笑着说没关系,用刘海挡一挡就看不见了,但她还是觉得亏欠、难过。
所以,当发现自己拥有了更加强大的力量时,她一点都不高兴。
“真是奇怪,你觉得她害怕你,她觉得她嫉妒你?”言正礼沉思片刻,看了一下手机,“算了,快到下午上课的点了,我得先去学校。总而言之,我调查的结果是,要匡正这个错误有两个思路,要么设法让葛澄澄再也不嫉妒你;要么就等到大后天0点,这一切都会自动结束。”
“我愿意选后者。”笛衡毫不犹豫地说。虽然她有点担心葛澄澄,但又觉得如果能让这一切平淡收场是最好的,这样她就不必让葛澄澄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抢走了她梦想的人,而且还拥有了更危险的力量。
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尽早告诉朋友这一切。一些往事掠过言正礼心头,可最后他说出口的却还是:
“嗯,反正她只会攻击你,只要保护你到后天凌晨就行了。也不耽误我学习。”
然后笛衡眼珠一转:“你刚才招呼我跳进这个地方,是不是因为那个怪物找不到这里?”
“……对。”回答的同时,言正礼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妙。
“那好,我就在这里住下了!”笛衡十分高兴,接下来花了一分钟威胁言正礼,之后就成功地赖在了奇遇办。
言正礼真心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但也拿她没办法,只好老实去上课,临走前嘱咐笛衡不要在奇遇办乱摸乱碰。
笛衡往地上倒成一个“大”字,就地睡着。
当晚,笛衡通过“齿轮随意门”回家收拾懒人沙发、被子、手机、零食以及告诉爹妈“我要在葛澄澄家住两天”,又给班主任发短信继续以生理痛的名义请假。
之后言正礼缩在角落里点着小灯做习题,她则一边滋溜着老坛酸菜味的泡面一边与葛澄澄用QQ聊天,葛澄澄回得没精打采,连表情图都不用了,而笛衡明知她心里难受,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要把这份虚假的和平维持到22号,一切就会风平浪静。笛衡天真地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