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麻省理工读博士时是研究物理的,我觉得你现在遭遇了某种空间异常现象,那只鸟也是。”
美国名校的物理学博士为什么要来武汉教英语?陇秋思考了一秒钟这个问题,而外教随即抛出了新的话题:
“你现在的问题是,这只鸟影响你生活?”
“对。我看它会唱这么多歌,应该是走丢的宠物鸟,还蛮乖的……可我总不能带它上学、考试吧?”
“你坐下别动,我看看。”外教说着,找了个板凳踩上去,凑近观察那只鸟。
鹦鹉突然安静了,全身羽毛倒立,鼻子发出喷气般的嘶嘶声,显得非常害怕。
外教用手指轻轻地捅了它几下,吓得鹦鹉凶狠地咬了一口空气。
陇秋连忙说“你别吓它了!”,外教却不以为意,又左看右看了一番方才下了板凳。
外教认为,就像陇秋被困在了看不见的罐子里一样,鹦鹉是被卡在了一个看不见的洞里,它也许是被他身边的异常空间波及了。
整只活鸟没法从“洞”里拿出来,唯一可行的方式是解体。
“解体?”陇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外教以为他是不知道该如何操作,于是详细地解释道:
“可以先毒杀,再放血,这样解体时血液就不会乱溅。以它的体型,用你家的菜刀就能完成解体。剁成三节之后,卡在‘洞’里的部分应该也能掉出来,如果这样还是不行,我们再……”
“等等,就没有不需要杀鸟也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吗?”陇秋赶紧说。
外教那张英俊的脸非常平静,陇秋却觉得不寒而栗。为什么他说话像个冷血杀人狂?
“其他方法?”外教低头思考了一下,“就算毒哑它,你也不能带鸟去考托福吧?”
换言之,如果杀死它并把它弄出那个洞,他有一定希望能上学、考试。
如果鸟活着,什么都不要指望。
陇秋沉默着,犹豫不决。外教见状又开了口:“你们有句老话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英语叫‘You 't have your cake a it too’,你总得做个选择。”
“可我……再也不想看小鸟在我眼前死去了。”陇秋嗫嗫嚅嚅地说。
[零六]
事情要从八岁那年的暑假说起。当时陇秋在外婆家消暑,和其他小朋友一起抓住了一只麻雀,然后夸下海口,要把它养成电视里那种会算术的天才小鸟。
然而八岁的陇秋并不了解鸟类,更没有什么宠物饲养、训练知识,只是想当然尔地把人类的生活方式往鸟身上套,结果当然没有成功——
陇秋在小伙伴们面前丢尽了面子,小麻雀也躺在笼子底部一动不动了。
那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死亡的腐臭。看到苍蝇围着小麻雀打转、蚂蚁成群结队地试图搬走它的尸体时,他甚至感到十分惊恐。
是外婆为他擦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帮他埋葬了小麻雀,然后交给他一架双筒望远镜,轻言细语:
“不是你的,你强占不来。来,我教你观鸟,鸟儿还是飞翔的样子最美,对不对?”
之后他买了观鸟图鉴,加入爱鸟协会,跑遍了武汉周边的各处湿地,更是熟记了市区里常见的每一种鸟类。
凤头鹰、雀鹰、白鹭、斑姬啄木鸟、黑枕黄鹂、红尾伯劳……那些美丽生物的一举一动都令他着迷。
外婆渐渐老去,但与他谈论鸟儿的那些快乐记忆永远不会蒙尘。
可驯鸟失败被小伙伴嘲笑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心理阴影,再加上一直被父母嫌弃不如“别人家的孩子”,他渐渐形成了做什么都想让所有人高兴的个性。
“所有人”之中当然也包括外教,可现在……
听完他的故事,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外教站起了身:“好吧,我去联系一下我的博导看他有没有办法。明天给你一个新方案。”
那我接下来干嘛呢?
陇秋思考了一会儿,看着地上的鸟屎,心想反正现在没法上学,不如先琢磨一下怎么养好小鸟吧。
于是他给比较好说话的父亲打电话,说自己发烧了,希望父亲帮他跟班主任请几天病假。
父亲那时候忙得连轴转,想到陇秋平时是个乖孩子,也没细问,就跟班主任在微信上留了言。
班主任第二天看到留言后想给陇秋的父亲打电话确认,可那时候他父亲在补觉设了静音……
作为一个负责的老师,班主任的反应当然是立即联系另一位家长——
结果陇秋的如意算盘就此破灭,不太好说话的母亲大人很快就回来了。
但见母亲前,他要先面对另一个让他害怕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