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留燧明和言正礼以“余蕾的网友”的身份去余蕾家里探望了身体情况趋于稳定的她。

余蕾还是觉得自己太丑了，不好意思见他们，留燧明却毫不在意，见到她如同见到多年老友，像竹筒里倒豆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原来，李渺渺是受留教授之托盯着留燧明的，她借给他的无人机里有定位装置。

李渺渺跟着留燧明到了黄石之后，看他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徘徊不去，担心他卷入了传销之类骗局，于是也派出了自己的监视机器人，碰巧听到了王红梅和道士的对话，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王红梅，并且现场就以她儿子小伟的语气编了个谎，道士赶来之后也配合了她，还删掉了手机里的视频。

余蕾一愣：“那她以后就要靠这个谎言活下去吗？”

“没办法，也不一定每个人都能靠自己找到意义，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谎言也有存在的价值。”言正礼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我觉得，你是能找到自己的意义的人。”

“说到这个，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拜托蕾蕾姐！”留燧明的嘴还是那么甜，“我前天和渺渺姐聊了一下，觉得她说的外骨骼系统和类似遥控代用体的远程交互系统这两个方向非常有趣！蕾蕾姐，等我做出东西来了，你能不能帮我测试啊？”

余蕾恍然大悟，留燧明放着好好的机器人不做去研发这种辅助系统，不就是为了……帮助像她这样的人吗？

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做些什么，为自己找到新的意义呢？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这么开心的场合，余蕾却突然觉得眼眶一热。

那些使用机器身体时感受不到的痛苦与酸楚，此刻也显得如此珍贵。

“谢谢你，我愿意当你的第一个试验志愿者。”余蕾缓缓地说。

也许，她真的可以找到新的意义，就像灰烬之中也能长出新的花朵。

[一三]

总算可以结案了。

言正礼坐在自家书桌前写完了结案报告，钻进奇遇办打算发送给主计算机，正好碰上束蚀Ⅱ也在，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就摆出了老前辈秋后算账的嘴脸：

“你调职过来有几天了，我本来觉得磨合是难免的，许多小事也没太在意。可之前我请你帮忙让余蕾的意识回到她的身体时，你为什么那么急着拒绝？”

“因为你否定了她使用机器身体生存的自由。”束蚀Ⅱ理直气壮地说。

言正礼更不高兴了：

“亏你还以理性自居，能不能不要把你的那套机器人人权理论代入我们的世界观？”

没想到束蚀Ⅱ闻言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我已经说过几次了，我不是机器人。”

说着，他那张过分英俊的面孔分成三瓣打开，直接向言正礼展露出了金属颅腔的内容物——

那是一颗被透明保护层所包裹的肉粉色大脑。

什么？那真的是人脑吗？

言正礼愣住了，甚至思考了一下那个看起来像人脑的东西会不会是某种用来骗他的障眼法。

然而当面提出这种质疑未免太没礼貌，所以他开口之后只是说：

“非常抱歉。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你也是遭遇了重大事故所以才放弃了原本的肉体吗？”

束蚀Ⅱ分成三瓣的脸又合了起来，恢复成正常的样子，摇摇头，只说了两个字：

“卖了。”